第6章 笼中脑域

冰冷。坚硬。光滑。还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和新鲜血腥味混合的金属气息。V在剧烈的、如同被无数钢针穿刺的头痛中挣扎着醒来，每一次心跳都像有沉重的铁锤在猛砸她的太阳穴。视野模糊，重影晃动，蚀光造成的血红噪点像坏掉的霓虹招牌一样疯狂闪烁着，伴随着尖锐的、如同金属摩擦的耳鸣。

她躺在一个狭窄的、泛着哑光的纯白色金属平台上，手脚被高强度磁力束缚环牢牢锁住，冰冷的触感紧贴着她的皮肤。头顶是无影灯刺目的白光，照得她睁不开眼，像暴露在手术台上的青蛙。四周是透明的能量力场墙，发出低沉的嗡鸣，外面是同样冰冷的白色走廊，穿着青花瓷纹路制服、面无表情的技术员如同幽灵般无声走过，偶尔停下，在数据板上记录着什么。

康陶的监狱。或者说，高规格的实验室囚笼。

*「…意识恢复…神经连接稳定性评估…73%…警告：侦测到外部强制神经接入尝试…协议：‘傀儡师-初号机’…准备启动…」*蚀光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干扰杂音，比平时更虚弱，但那冰锥般的冷酷逻辑内核依然清晰。

“闭嘴…”V嘶哑地低吼，试图挣扎，但磁力环纹丝不动，只勒得她皮肉生疼。一股冰冷的恐惧，不同于面对枪口的战栗，顺着她的脊椎爬升。她想起了垃圾场里那句冰冷的电子合成音：“诱饵…投放…成功…”

舱室顶部的机械臂无声降下，动作精准得令人心寒。末端连接着一个结构复杂、闪烁着幽蓝能量光芒的头盔——正是“傀儡师”原型武器的神经控制单元！那幽蓝的光芒，像极了工厂导管里流淌的“神启”数据流！头盔毫不留情地、带着冰冷的机械效率，扣在了她的头上！

瞬间！一股冰冷、狂暴、充满混乱恶意的数据洪流如同决堤的冰河，蛮横地冲垮了她意识的堤坝！无数破碎、扭曲、充满痛苦和毁灭欲的电子碎片——被囚禁、被折磨的流窜AI的狂怒残响——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她的大脑！眼前不再是黑暗，而是旋转、尖叫、流淌着脓液和火焰的电子地狱！她看到了被巫毒帮导管吸干的囚徒临死前的绝望面孔，看到了赛博疯子撕碎无辜者时获得的扭曲快感，看到了某种冰冷、庞大、如同深海巨兽般的意识（巴特莫斯遗产？）在数据深渊的黑暗深处蠕动、低语…它在召唤，在引诱，在吞噬！

“呃啊——！”V发出非人的惨叫，身体在平台上剧烈抽搐，束缚环深深勒进皮肉，几乎要嵌进骨头里。她的意识像狂风暴雨中的孤舟，即将被这恶意的、狂暴的数据洪流彻底冲垮、撕碎、同化！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被这冰冷的疯狂彻底吞噬的深渊边缘——

一股截然不同的、带着绝对零度般冷酷秩序的力量，强行介入了！蚀光！它不再是低语或警告，而是化作一道猩红的、由无数精密几何图形构成的、坚不可摧的防火墙，硬生生挡在了那恶意的数据洪流与V濒临崩溃的意识核心之间！疯狂的碎片如同潮水般猛烈撞击在猩红的屏障上，发出刺耳的、令人牙酸的电子尖啸和能量爆裂声！

「…低等意识碎片…污染严重…威胁等级：低…正在建立反向追踪协议…解析攻击源特征码…」蚀光的声音在V混乱的意识中显得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处理垃圾般的不耐烦和冰冷的效率。它一边抵御着狂暴的冲击，一边冷酷地分析着攻击源头的独特信号，如同最精密的捕食者在解析猎物的弱点。

痛苦并未消失，但被隔绝了一层。V在蚀光构建的短暂“安全区”里剧烈喘息，冷汗浸透了单薄的囚服，心脏狂跳得像要炸开。她透过被汗水模糊的视线和透明的力场墙，看到外面监控室巨大的落地窗后，站着一个女人。

凌晓涵。康陶“智械黎明”计划的负责人。一身剪裁完美的白色制服纤尘不染，一丝不苟的发髻下，面容精致却像冰雕般毫无温度。她正看着V在平台上抽搐、惨叫的惨状，眼神平静得像在观察培养皿里发生化学反应的细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她对着通讯器，声音清晰地穿透隔音力场，钻进V嗡嗡作响、被痛苦填满的耳朵：

“274号实验体，神经适配度超出预期。‘蚀光’对‘巴特莫斯’碎片展现出显著压制力…数据极具价值。记录所有神经波动参数。准备下一阶段‘共生压力测试’，将负载提升至120%。”她的目光扫过数据板，“另外，对‘子项目’的观察同步进行。”

蚀光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捕捉的波动：「目标：凌晓涵…权限等级：阿尔法…生物关联确认：高概率为监护关系…」

V的怒火几乎要烧穿胸膛，将蚀光和这该死的实验室一起焚毁！就在这时，隔壁囚室突然传来一阵微弱但清晰的、带着颤抖和抽泣的哼唱声。那调子…甜腻得令人作呕，却又透着一股孩童的纯真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康陶小兔，健康守护！宝宝安心，妈妈不愁！啦啦啦…”

是那个男孩！他还活着！就在隔壁！凌晓涵口中的“子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