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人质方程式

晨雾像一层浑浊的纱布笼罩着摩苏尔东区。林默趴在废弃纺织厂的顶楼，狙击镜的十字线轻轻压住三百米外的那条主干道。

六个小小的身影正缓慢移动。

他们排成一列，每人胸前都绑着砖块大小的C4炸药，导线像蛛网般缠绕在瘦弱的身体上。最前面的男孩不会超过十岁，赤脚踩在碎玻璃上，每走一步都留下一枚血脚印。

“确认六名儿童。“马库斯的声音在耳麦里绷紧，“每人配一名持刀武装人员，后方二十米有遥控信号源。“

林默的食指从扳机护圈上抬起半毫米。汗水顺着眉骨滑下，在睫毛上悬成一颗咸涩的水珠。瞄准镜里，他能清晰看到每个孩子脖颈处跳动的颈动脉——7.62mm子弹穿过那里的致死时间是1.2秒，足够恐怖分子在倒下前按下引爆钮。

“政府军什么反应？“

“机枪阵地已经就位。“马库斯调整激光测距仪，“但他们接到的命令是...允许开火。“

林默的牙关咬紧了。他见过这种战术——ISIS用儿童当人肉盾牌，无论政府军是否开火，都能拍下血腥画面做宣传。

热成像显示孩子们体温普遍偏高，可能是恐惧导致的肾上腺素激增。但最末尾的女孩异常冰冷，左腿呈现不自然的青紫色——旧伤感染，或许已经坏死。

林默快速心算着弹道参数。

选项A：击毙持刀者。成功率87%，但对方拇指就压在引爆器压力开关上。神经信号从大脑传递到手指需要0.4秒，足够触发爆炸。

选项B：射击炸弹电路。那些暴露的导线直径不足2mm，在三百米外命中需要神迹。更可怕的是，32%的概率会提前引爆。

选项C：狙杀后方指挥官。但热成像显示对方站在混凝土掩体后，子弹需要穿过两层砖墙和儿童队列才能命中。

“操...“马库斯突然压低声音，“他们在直播。“

林默微微偏移瞄准镜。果然，一个戴头巾的恐怖分子正举着手机拍摄，镜头特意扫过孩子们哭花的脸。这不再是单纯的军事行动，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媒体屠杀。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两百米外的那台生锈起重机——钢铁巨臂悬在街道正上方，钢缆已经腐蚀得发红。集装箱里露出引线的一角，显然也被装了炸药。

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

林默突然调转枪口。

“你干什么？“马库斯惊呼，“他们距离政府军防线只剩一百五十米了！“

没有解释，林默的十字线锁定起重机最脆弱的连接处。那是一组直径12mm的钢缆，在常年风吹日晒下已经出现金属疲劳。

第一发穿甲弹命中时，钢缆迸出刺眼的火花。第二发精准打在同一个位置，金属纤维开始断裂。当第三发子弹呼啸而出，整条钢索像被斩首的巨蛇般抽搐着断开。

十吨重的集装箱轰然坠落，砸在队伍前方五米处。冲击波掀翻了前三个孩子，但更重要的是——爆炸物扬起的尘埃完美遮蔽了直播镜头。

“信号干扰！“马库斯立即启动电子对抗装置，“遥控信号被屏蔽了！“

混乱中，林默的瞄准镜捕捉到一个突然站起的身影——黑袍指挥官从掩体后探出身，正愤怒地挥舞着遥控器。这个愚蠢的动作让他的太阳穴暴露在射击窗口下。

子弹穿过尘幕，在后方的砖墙上溅出一朵艳丽的红花。

当尘埃落定，最残酷的画面出现了。

那个左腿坏死的女孩没有逃跑。她呆呆地站在原地，手指抠着胸前的炸药——长期的折磨已经摧毁了她的求生本能。

“要麻醉弹吗？“马库斯递过特制弹匣。

林默摇头。他调整呼吸，瞄准女孩膝盖后方的腘窝。45度入射角的橡胶子弹能确保只破坏韧带而不伤及动脉。

枪响时，女孩像断线木偶般跪倒。医疗队趁机冲上去剪断引线，而她全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用空洞的眼睛望着天空。

“清场完毕。“马库斯长舒一口气，“六人全部存活。“

但林默的瞄准镜仍盯着某个角落——直播用的手机摔在地上，屏幕还亮着。视频评论区正在疯狂刷新，有人欢呼，更多人咒骂。这场战争的真正战场，从来都不只在枪口之下。

深夜的简报室里，莉莎将三维模拟图投影到墙上。

“你的第四种解法很聪明。“她敲击键盘，起重机倒塌的轨迹被渲染成红色曲线，“但风险系数高达64%。“

林默沉默地看着伤亡评估报告。理论上完美的行动，却导致三名儿童鼓膜破裂，一人脾脏出血。

“知道真正的解是什么吗？“沙皇突然推门而入，将一份档案摔在桌上。那是女孩的医疗记录——左腿坏疽是因为两周前被迫当人体炸弹未遂，ISIS故意不给她治疗。

“在第一个孩子被绑上炸药时，就该铲除整个据点。“他的手指戳着卫星照片，“仁慈不是狙击手该有的奢侈品。“

林默望向窗外。月光照在训练场的标靶上，那些环形纹路突然变得像年轮般刺眼。每一枪都在时光里留下无法消弭的涟漪，而他们永远算不准会波及多少无辜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