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终章 莫比乌斯环

【亲爱的瑞教授我已经上报时空纠察队了，她们应该快到了】系统声音上扬了些许。

随着整个世界时间静止满世界刺耳的滴滴声里，瑞哑勾起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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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眼的白光让瑞哑睁不开眼。她最后的记忆是雪山的严寒，肺里火烧般的疼痛，和小豆子撕心裂肺的哭喊挤，相互交织切换着。可现在，身下是柔软的床垫，鼻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

“生命体征稳定。“一个机械化的女声响起，“时空跃迁完成。“

瑞哑猛地坐起，一阵眩晕袭来。她身处一个纯白的椭圆形房间，墙壁散发着柔和的微光。床边站着三个穿银色制服的人，胸前别着徽章——两个交错的莫比乌斯环。

“林瑞哑1.0版本？“为首的女人低头查看悬浮屏，“抱歉，我们搞错了。“

“什么...意思？“瑞哑的声音嘶哑得可怕。她低头看自己的手——冻伤的痕迹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几个奇怪的金属贴片，正闪烁着蓝光。

女人叹了口气：“我们是时空管理局的纠察队。原本要接引的是完成使命的林瑞哑2.0，却误带回了濒死的1.0版本。你们本就是一样的，跨时间机器准度不太够。“

房间突然变得透明，显现出外面的景象——无数类似的白色房间漂浮在虚空中，有些里面有人影走动。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一个巨大的全息投影：一个穿蓝布衫的女生在五月游行中为他人挡枪的画面，正是王翠兰救她的场景，但画面中的脸却是...

“那是我？“瑞哑颤抖着指向投影。

“是2.0版本。“女人纠正道，“她在你死亡的瞬间顶替了你的身份，现在已经回到原时空，和你父母团聚了。“

瑞哑的胃部痉挛起来。她突然明白为什么系统总提示“被尊敬的死亡“——那根本就是个陷阱，为了让未来的自己能合理取代她！

“你们...偷走了我的人生？“

“不，是你自己偷的。“一个熟悉的男声从门口传来。瑞哑转头，呼吸停滞——周队长站在那里，只是老了二十岁，右腿换成了机械义肢。

“周...教授？“

“叫我林寒。“他走近，银制肩章显示他是这里的负责人，“或者'时空护卫Alpha-7'——当年在京都潜伏时用的伪装身份。“

瑞哑的视线在房间和投影间来回切换。全息影像现在显示的是现代场景：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正和中年夫妇在餐桌前说笑，那对夫妇分明是她朝思暮想的父母。

“那不是我。“瑞哑攥紧床单，“她没经历过雪山，没经历过征途！她凭什么——“

“不一定，为了蒙蔽机器，她把你们的记忆进行了交融。更重要的是她完成了闭环。“林寒打断她，“而你，1.0版本，注定要死在历史中。“

房间再次变化，浮现出一段立体影像：未来的瑞哑在实验室里发明“被尊敬系统“的场景。林寒解释道：“2.0版本的你在被我们带回后，花了十年时间研发这个系统，就为了送回过去引导自己走向死亡。“

瑞哑如遭雷击。那些午夜梦回时系统的奇怪提示，那些恰到好处的任务安排...全是未来的自己设的局！

“为什么？“她听见自己破碎的声音。

林寒挥手调出另一段影像：五四游行中，王翠兰确实冲出来挡枪，但子弹穿过了两人。是未来的瑞哑调整了系统参数，模糊了1.0版本的认知，让她误以为自己被救下。

“时空连续性法则。“林寒的声音带着诡异的平静，“一个瑞哑必须死，另一个才能活。2.0版本选择让自己活下来。“

瑞哑突然想起系统那句“死亡是最有效的尊敬值收集方式“，胃里一阵翻腾。她一直以为系统是某种外星科技或高维存在，没想到竟是未来的自己创造的杀人工具！

“现在怎么办？“那个女队员问，“1.0版本不能留在这里，会破坏时间线。“

林寒沉思片刻：“按条例，应该送回原死亡点。“

“不！“瑞哑扑过去抓住他的手臂，“让我见见她...见见2.0版本！“

“你知道那不可能。“林寒轻轻挣脱，“但作为补偿，我可以给你看些东西。“

墙壁变成屏幕，显示出一系列历史画面：小豆子长大后成为战地护士，在援鲜战场救了数百人；赵奶奶的孙子参加了立国典礼；那些瑞哑记录在布条上的征途牺牲者们，他们的家乡都建起了纪念碑...

“你救不了所有人，“林寒说，“但每一个被触动的人生，都会在历史长河中激起涟漪。“

瑞哑的眼泪砸在白色地板上。她想起小豆子省下的鱼汤，想起杨护士冻僵的手仍按在伤员伤口上，想起周队长拖着伤腿在雪地里背她...这些人，这些事，真的毫无意义吗？

“还有这个。“林寒调出一段加密录像。

画面里是未来的瑞哑——2.0版本——在实验室的最后一夜。她盯着一个微型系统终端，眼泪无声滑落。“对不起，“屏幕里的她轻声说，“但只有这样，才能救更多人...“

录像戛然而止。瑞哑抬头，发现林寒的眼眶微微发红。

“她一直活在愧疚中。“他低声说，“发明系统后，她每年都在你'死亡'的日期闭门整整一天不见客。“

房间陷入沉默。瑞哑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救过人也杀过人的手。系统界面突然自动弹出，悬浮在空中——不再是那个冷冰冰的数值表，而是一段源代码。

“这是...“瑞哑瞪大眼睛。她虽然是医学生，但在现代辅修过计算机，能看出这是系统核心算法。

林寒似乎也很惊讶：“系统在向你开放底层协议。“

瑞哑颤抖着手指触碰那些代码。随着她的浏览，一个可怕的真相逐渐浮现——系统最初的设计目的根本不是让她回家，而是确保她死在特定历史节点！

“现在你明白了。“林寒的声音突然柔和下来，“2.0版本以为自己在操控命运，实际上也被系统操控着。这是个无限循环。“

瑞哑突然笑了，笑得泪流满面。原来未来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一样，都是这个莫比乌斯环上的蚂蚁。

“送我回去。“她擦干眼泪说。

“什么？“

“送我回雪山。“瑞哑抬头，眼神坚定，“但不是去死——是去完成系统。“

林寒与队员交换眼神：“解释清楚。“

瑞哑指向那段代码：“系统有个核心漏洞——它假设只有一个瑞哑能活下来。但如果...“她在空中快速划动，调出一个隐藏子程序，“如果两个版本都接受命运，就能打破循环。“

“你想做什么？“林寒警惕地问。

“给我三天。“瑞哑说，“让我重写系统，然后...我会安静地死在历史里。“

时空管理局的会议持续了整整六小时。最终，林寒独自回到房间：“批准了。但有个条件——你必须亲手终结这个循环。“

他递来一个金属胶囊：“时空锚点。使用后，你将永远固定在那段历史中，我们再也无法干预。“

瑞哑接过胶囊，感受着它冰凉的触感。这意味着真正的死亡，没有重来，没有系统，没有奇迹。

“成交。“

三天里，瑞哑将自己关在时空管理局的实验室。她重写了系统核心算法，删除了所有引导自我牺牲的代码，取而代之的是一段简单指令：【帮助下一个瑞哑做出自己的选择】。

最后时刻，林寒来送别。他换下了制服，穿着当年在京都时那件藏青长衫。

“其实...“他犹豫了一下，“在原来的时间线，五月那天是我该死的。你...2.0版本的你改变了这点。“

瑞哑怔住了。所以这才是周教授——不，林寒——一直帮助她的真正原因？

“为什么告诉我这个？“

“因为选择权在你手里。“他按下传送按钮，“这一次，没有系统，没有任务，只有你自己的决定。“

白光再次笼罩视野。瑞哑最后看到的，是林寒微微鞠躬的身影，和墙上飞速跳动的倒计时。

寒冷再次袭来时，瑞哑发现自己跪在雪地里。小豆子正拼命拖拽她的胳膊，哭声被狂风吹得支离破碎。

“阿姐！别睡！“

瑞哑颤抖着摸向口袋——金属胶囊还在。她环顾四周，队伍已经走远，只有几个掉队的战士在不远处挣扎前行。没有系统界面，没有任务提示，这是完全真实的时刻。

“小豆子...“她将胶囊塞进孩子手里，“把这个...交给周队长...“

“我们一起走！“小豆子哭喊着。

瑞哑微笑着摇头。她取下医药包，将那些写满名字的布条塞进孩子衣襟：“记住他们...也记住我...“

胶囊在她指尖激活，蓝光如涟漪般扩散开来。瑞哑感到时间在周围凝固，雪花停在半空，小豆子的泪珠凝结成冰晶。在这片绝对的寂静中，她看到无数时间线如树枝般分叉、延伸——

五月游行中，一个版本的瑞哑选择参与纵火，成了历史书记载的“无名烈女“；另一个版本的她活了下来，成为著名医生；还有一条时间线上，她根本没去游行，平凡地度过一生...

而在最中央的主干线上，瑞哑看到自己倒在雪地里，小豆子带着她的遗物继续前行。许多年后，那个长大成人的孩子会在实验室里发明时空技术，并为一个叫“被尊敬系统“的项目签字批准。

“原来如此...“瑞哑轻声说。她终于明白，没有哪个选择更高尚，每条路都有其意义。

时间重新流动。瑞哑倒在小豆子怀里，最后的意识听见孩子在喊：“来人啊！救救林医生！“

风雪吞没了呼喊。瑞哑的视线逐渐模糊，但在彻底黑暗前，她似乎看到远处有个人影正向她奔来——那人穿着藏青长衫，右腿有些跛，却跑得那么急，那么坚定...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