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老赵的任务
警长顿了顿，小心翼翼地措辞，“又怕您在家待舒坦了，不愿意再出来了。”
老赵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带着些许嘲讽。
“我退休？打我脱下那身皮，哪天真正歇过？”
“还怕身份败露？真怕，就把那张退休证给我收回去！我现在要是不把小凯撵出去，我都怕他看出苗头，怀疑我又在外面接活儿了。”
老赵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我就在家待了四个月，上面就坐不住了？照这么说，我这辈子是不是都别想真退休了？”
警长脸上立刻显出几分诚惶诚恐。
“赵叔，赵叔，话可不能这么讲。”
他连忙解释，“您这么多年为组织立下的汗马功劳，大家心里都记着呢。”
“这不，您还没到正式退休的年纪嘛。当初是您提出来，想亲眼看着小凯成家立业，组织上才特事特办，给您提前批了休养。”
“实在是……赶上这次任务太紧急，太特殊，才不得不来打扰您的清净。这不，都拖了四个月了，对吧。”
警长放缓了语气，带着一丝恳请。
“您放心，只要小凯结婚，婚礼那天，组织上肯定给您批假，保证让您风风光光参加。”
“而且，红包，绝对是个大红包！”
老赵沉默了片刻，手指停止了叩击，似乎在权衡着什么。屋内的光线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影子。
“那也行吧。”他终于松口，语气却依旧沉稳，“我看我家那傻小子，一时半会儿也成不了婚。你们回头，别忘了给我批假就行。”
他抬眼看向警长，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起来。
“你刚才说的那个任务，进行到哪一步了？”
警长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凑近老赵耳边，飞快地低语了几句。
随着他的讲述，老赵的脸色倏地一变，眼中闪过一丝惊怒。
“什么？”他猛地一拍桌子，茶杯里的水都溅了出来，“这么危险的任务，你们怎么能让小丁去？！”
“他才二十岁！还没成家的小年轻！”老赵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嘶哑。
警长脸上露出深深的无奈和苦涩。
“是，我知道，赵叔。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队里实在挑不出更合适的枪手了。小丁的枪法，虽然跟您当年比还差了一截，但已经是我们能派出的最好人选了。”
“只能让他顶上去试试。”
“不行！”老赵霍然起身，在原地踱了两步，猛地一跺脚，眼神决绝。
“胡闹！马上把他给我撤下来！”
“我去！”
“我这两天就把我儿子送走！你立刻回去给组织上报，这个任务，我来做！”
警长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掩饰的喜色，几乎要脱口而出答应。
就在这时，院门方向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守在外面的警员快步跑进院子，急声报告：
“报告！赵凯回来了！”
这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块巨石，瞬间打破了屋内的气氛。
警长脸上的喜色凝固，立刻意识到了什么。这次任务非同小可，牵扯极广，保密条例极其严格，绝不能让家属知晓分毫。
“快！”警长当机立断，迅速戴上帽子，对老赵使了个眼色，“赵叔，我们从后门走！”
一行人不再多言，动作迅捷地穿过屋子，拉开后门，身影很快消失在逐渐浓稠的夜色里。
几乎在他们身影消失的同时，老赵深吸一口气，迅速平复了情绪。
他快步走到灶台边，那里放着一些蔬菜和肉，是刚才警长顺路带来的“慰问品”。
老赵麻利地点火，将菜倒进锅里，刺啦一声，油烟升腾，锅铲翻飞，俨然一副正在忙碌晚餐的样子。
“吱呀”一声，前门被推开。
老赵出声问道，“小凯，怎么才回来？这菜我都炒第二遍了。”
将厨房门帘一挑，老赵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红烧肉走出来，看见儿子身后的陌生人，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赵凯抹了把额头的汗：“爸，路上碰见个问路的，天黑找不着地方，我就带回来了。”
老赵把菜放堂屋桌上，目光落在马魁身上，带着退休警察特有的审视：“问路的？这大晚上的，去哪儿啊？”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子警惕。
“爸，您别紧张，”赵凯赶紧解释，“这位是铁路公安的同志，叫马魁，从哈城来实习，找不到局里报道的地方，迷路了。”
“铁路公安？”老赵眼神锐利起来，“有证件吗？”
马魁连忙从挎包里掏出介绍信和工作证，双手递过去：“叔叔您好，给您添麻烦了。”证件崭新，照片上的年轻人一脸青涩。
老赵接过来，借着屋里昏黄的灯光仔细看了看，又抬头端详了马魁几眼，确认无误后，神色才彻底缓和下来，把证件还给他：“原来是小马同志，快进屋坐，外面冷。”
他招呼道：“正好赶上饭点，一起吃点吧。家里没什么好菜，别嫌弃。”
马魁有些不好意思：“叔叔，太打扰您了。”
“欸，不打扰，出门在外的，谁没个难处。”老赵摆摆手，转身又进了厨房，“小凯，带小马同志洗把脸，马上开饭。”
屋里陈设简单，但收拾得干净利落。桌上一盘红烧肉色泽油亮，香气扑鼻，旁边还有一盘炒青菜，一碗蛋花汤。
老赵又端出一碟花生米，招呼着：“小马同志，别客气，就当自己家。”
马魁看着那盘颤巍巍、泛着诱人光泽的红烧肉，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这年头，寻常人家哪能这么吃肉。他小心翼翼夹了一小块，瘦肉酥烂，肥肉入口即化，香得人舌头都要掉了。
“叔叔，您这手艺可真好！比国营饭店的大师傅都强！”马魁由衷赞叹，又补了一句，“您家这条件真好。”
老赵脸上露出笑意，心里想的却是，这小子嘴还挺刁，菜还真是警长他们从国营饭店买来的。
他嘴上还是谦虚：“瞎做的，家常便饭。给小凯解解馋。”
赵凯给马魁盛了碗汤：“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心里却暗自感慨，自己这一世的老爸这手艺确实没得说，比前世吃过的不少馆子都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