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圣殿之门

晨雾像团未揉开的棉絮，缠绕着武魂圣殿的青铜巨门。七岁的苏棋踮着脚，指尖把推荐信边角捏出了毛边——那是导师林羽用半年狩猎积分换来的绿铜色信笺，印着武魂分殿的蒲公英纹章。他仰头望着门扉上六翼天使的浮雕，觉得那些泛光的纹路像极了老槐树夜里落下的星星。

“下一位，苏棋，武魂黑白棋子，十二级魂士。”

登记处的白胡子爷爷推了推滑到鼻尖的圆框眼镜，目光在苏棋歪歪扭扭的衣襟上停了停。小家伙袖口还沾着今早喝玉米粥时撒的小米粒，脖子上挂着用红绳串起的两枚木棋子——那是妈妈用陪嫁的梳妆盒边角料给他刻的。

“试炼分三关哟。”爷爷忽然放软声音，像在哄怕生的小奶猫，“第一关看你会不会‘学样子’，第二关打‘会叫的毛毛怪’，第三关嘛……”他神秘地眨眨眼，“要是见到穿金袖的大人，记得把鼻涕擦干净呀。”

试炼场的环形斗技台比村子里的晒谷场还要大，中央悬浮的十二面光屏像十二块会发光的大饼干。苏棋刚踩上浅灰色的地砖，脚尖就被冰凉的魂力纹路硌了一下，慌忙把露趾的布鞋往回缩了缩。

“分析战例中的魂力流动，用武魂模拟破解。”机械音像含着块冰糖，甜津津的。

光屏上跳出冰蛇与棋子的战斗画面时，苏棋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在小河里用白棋钓泥鳅的事。那时林羽老师说“水属性能让棋子滑溜溜的”，他便试着让白棋裹着水珠转圈圈，结果钓上了比胳膊还长的草鱼。此刻看着冰蛇甩尾时溅起的冰晶，他突然福至心灵——如果让黑棋像鹅卵石那样沉在冰面下，白棋是不是能像小冰雹似的砸它的七寸？

他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在空气中画出歪歪扭扭的弧线。两枚木棋子先是碰在一起“叮”地响了一声，接着黑棋“扑通”砸在光屏上的冰面，白棋像小弹珠似的蹦起来，对着冰蛇眼睛的位置连跳三下。

“适配度，七十七分！”机械音突然拔高，惊得苏棋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尖。白胡子爷爷在场外举着记录板直点头，镜片上的光一闪一闪的。

第二关的拟态魂兽是只毛茸茸的六耳犬，每只耳朵都泛着不同颜色的光——红耳朵喷火，蓝耳朵冒水，黄耳朵甩沙子。苏棋记得林羽老师教过的“三步棋口诀”：先看敌人哪里亮，再想自己怎么挡，最后找它痒痒肉。

他踮着脚在斗技台上跑了两圈，突然蹲下来把黑棋摆成小拱桥的形状。红耳朵的火舌刚喷过来，黑棋就像吸铁石似的把火苗卷进“桥洞”，变成小小的火星子落在地砖上。蓝耳朵的水浪打来时，白棋又像小舢板似的漂在水面，把水引到黄耳朵的沙子里，变成黏糊糊的泥团。六耳犬甩着沾泥的爪子原地打转，苏棋趁机让两枚棋子手拉手，像拧毛巾似的缠住它最中间的那只耳朵。

“嗷呜——”拟态魂兽化作光点消散时，斗技台地面浮现出两个歪歪扭扭的棋子影子，像极了苏棋平时在灶台灰上画的棋盘。场外传来轻轻的笑声，他抬头看见一位穿金袖的叔叔正摸着下巴微笑，袖口的三枚勋章像三颗小太阳。

第三关的石柱走廊里，每根柱子上都刻着会动的小棋子。苏棋数到第七根时，突然被块凸起的纹路绊了个趔趄，慌忙抓住胸前的木棋子，却听见“咔嗒”一声——其中一枚棋子的边角磕掉了小指甲盖大的一块。

“疼吗？”金袖叔叔递来一块芝麻糖，苏棋这才发现他袖口绣着的不是勋章，而是三枚立体的青铜棋子，和林羽老师腰间挂的那串很像。叔叔身后的墙上挂着件破破烂烂的铠甲，胸口处的黑白纹路像被雨水泡开的面糊，却还能看出棋盘的形状。

“十二级能布出‘引水入沙’阵，很不错。”叔叔指尖划过桌面，飞出一枚玉简，封面上画着两只牵着手的小棋子，“不过你的木棋子该换啦。这是圣殿的‘初级千机棋谱’，学会后能让棋子变成小石头、小树枝，甚至……”他压低声音，“变成小弓箭射大灰狼哦。”

苏棋眼睛瞪得滚圆，连忙把玉简塞进布兜里，却不小心碰掉了铠甲上的一片碎甲。他慌忙弯腰去捡，发现碎甲内侧刻着小小的字：“棋无大小，落子生根”——和林羽老师写在他课本扉页上的话一模一样。

离开圣殿时，夕阳把苏棋的影子拉得老长。街角传来的争吵声让他攥紧了木棋子——三个穿蓝衣服的大孩子正围着个抱布包的灰衣男孩，其中一个举着闪着雷光的鞭子，像极了去年咬伤阿虎的电纹蛇。

“我的本子里只有画棋盘的炭笔！”灰衣男孩比苏棋高半个头，却像被踩了尾巴的小兽般缩成一团。苏棋认出他是上午在试炼场见过的“墨笔武魂”考生，此刻正用袖子护着背后的布包，露出一角画满线条的纸边。

雷光鞭子“啪”地抽下来时，苏棋想都没想就甩出白棋。小棋子像被弹弓射出去的小石子，正好卡在鞭梢的金属环里，疼得举鞭子的大孩子直甩手。“不许欺负人！”苏棋鼓起腮帮子，把黑棋也亮出来，两枚木棋子在掌心颤巍巍地发着光，倒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哪来的小毛孩？”大孩子额间的雷纹魂印亮了亮，却在看见苏棋手中的玉简时突然结巴，“你、你有圣殿执事的手谕？”

远处传来巡城骑士的甲胄声，三个大孩子骂骂咧咧地跑开了。灰衣男孩红着眼睛掏出一本破书，封面上画着支滴墨水的毛笔，旁边歪歪扭扭写着《武魂画画入门》：“给你，里面有画棋盘的方法……”

苏棋翻开泛黄的扉页，在角落发现一行用炭笔写的小字：“以笔为尺，以魂为墨，棋盘就在脚下”。这和妈妈教他在雪地画棋盘时说的“每一步都要踩实”，竟奇妙地合在了一起。

暮色中的武魂城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火，苏棋坐在圣殿广场的台阶上，摸着玉简上凹凸的纹路。怀里的木棋子还带着刚才战斗时的余温，像揣着两颗小火栗子。远处的武魂山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山顶的金光像撒了把碎金子，却不如他掌心的棋子来得温暖。

“林老师说，棋子要一步步走。”他对着喷泉里的六翼天使倒影小声说，“明天的新人集训，就先学让棋子变成小石子吧。要是能打跑雷鞭哥哥，阿虎肯定会羡慕的！”

晚风掀起他的衣角，两枚缺了角的木棋子在掌心跳了跳，仿佛在回应这个七岁孩子的小小梦想。而属于他的棋盘，正随着广场上的灯火，在脚下的青砖上，悄悄铺展开第一道稚嫩却坚定的棋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