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8章 飞龙在天之慑服月氏(1)
1
永元二年(90年)秋,月氏王庭的鎏金穹顶下,月氏王黎昌博,将汉使班超的猩红国书摔得粉碎。
他赤足踩过满地狼毫笔,案头西域地图上,疏勒城被朱砂圈成靶心:
“当年我们大月氏的铁骑,踏破祁连山时,你们汉军将士,可曾见过我们冻硬的甲胄上结着冰棱?
为什么如今,如此忘恩负义,全然忘记我们大月氏君臣的付出和贡献呢?
汉使卸磨杀驴,忘恩负义,怎么能叫我们大月氏君臣心悦诚服,心甘情愿地接受汉使的驱使呢?”
月氏王宫殿外,忽然刮起了一阵狂风,卷着沙粒,扑打在王宫的九重天门上啪啪作响,如同有什么不详的预兆。
月氏王黎昌博,突然抓起酒坛砸向地面,琥珀色的酒液渗入砖缝之中,仿佛要浇灭二十年前,自己的祖父被匈奴单于斩首的耻辱。
祖父的那颗头颅,早已经被匈奴单于做成酒壶,至今依然被悬挂在单于王庭观星台下的蟠龙柱上,渗着猩红色的葡萄酒液。
2
将兵长史班超,独自一人,站立于疏勒盘橐城的城头,腰间的青铜虎符,在烛火中泛着冷光。
他再一次瞥见案头西域地图上,疏勒与月氏之间的红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蔓延,那是月氏斥候,昼夜兼程的烽烟轨迹。
守城卫士的脚步声,再次临近,案几上堆积的葡萄美酒,突然跟着守城卫士的脚步声震颤了起来。
葡萄酒酒液在龟兹王扶立的疏勒王兜题曾经用过的黄金酒盏里,晃出猩红色的涟漪,仿佛预见了一场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
班超突然转身,绛紫色官袍掠过满地狼毫笔。他指尖轻叩舆图,疏勒工匠正在加固的城墙轮廓,在烛影中若隐若现,哈哈大笑了起来:
“我大汉男儿胜在用智,岂愿意与你们这一伙,不读典籍,不晓兵法的蛮夷西戎,比拼蛮力!”
门外忽有胡笳声裂空而来,惊起檐下铜铃。班超却抄起案头短刀,将半截葡萄藤削成箭镞,刀刃划过青玉镇纸,留下一道深可见木的刻痕,恰似他此刻紧绷的神经。
3
葱岭隘口的晨雾,被月氏王国大军马蹄踏碎,月氏王国副王阿列克谢的金甲,在朝阳下泛着血色。
七万月氏大军绵延如赤水河改道,前锋重骑的骆驼,踩着汉军遗落的屯田犁,重骑的铁蹄将“汉”字铭文碾入黄沙。
“班超头颅当做酒器!这是大王的军令!”
月氏王国副王阿列克谢,挥刀劈断界碑,碑石上刻着永平年间的赏赐账簿,正是当年月氏助汉破攻车师王国时,班超亲笔记录的,朝廷分配给月氏大军的粮草军需的详细记录。
4
疏勒盘橐城城头,将兵长史班超,抚摸着爱妻阿依慕缝制的箭囊。霉斑在阿依慕缝制的箭囊上蔓延成西域地图的模样。
班超忽然扯开箭囊囊口,拿出令箭,交给司马徐干,发令道:
“司马大人,命令诸军将士,关闭各个城堡关口隘口城门,坚壁清野,不要与盗贼纠缠,不要与盗贼野战。
将掺杂狼毒草毒液的草料,撒向四野;所有粮仓的门楣,涂上掺杂毒液的粉末;马厩水槽,投上硫磺石;野外的水井,也放入毒汁。
城外居住的官吏百姓士大夫,统统搬入城内居住。不要让一颗粮食,一根草料,一盆干净的饮水,留给月氏大军。违令者杀无赦!”
5
将兵长史班超的命令颁下,疏勒国各城邦的将士和官吏百姓士大夫,都十分惊恐。班超看出了大家的疑惑不安,特地晓喻疏勒国国王阿依慕成大和部属将士和官吏百姓士大夫说:
“诸君:
月氏军队虽然人多势众,气势汹汹,貌似十分强大,实际上不堪一击,早在本使的算计之中,请诸君放心。
蛮夷以骁骑为主,擅长野战奇袭,短于攻城守城,后勤补给不足,就将面临难题。坚壁清野,坚守危城,断绝粮道,正是我们最最擅长的本事。可以说此时,我们早已经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立于不败之地。
月氏将士长途跋涉数千里,翻越葱岭来犯疏勒,交通运输极为不便。人马越多,越不应该担心。盗贼的远征军,一天的粮草消耗,就极端可怕,又缺乏强有力的后勤支援保障,没有百姓拥护,人生地不熟,到处都是潜在的敌人,有什么值得忧虑的呢?
我们只需要收藏好粮食草料,坚守城池不出,以逸待劳,本使预料,不过几十天时间,敌人便会走投无路,因饥饿而屈服。
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凭借天时地利人和之利,轻而易举地击败月氏这一股远敌,不战而屈人之兵。”
班超部属将士,疏勒国国王阿依慕成大以及疏勒国的官吏百姓士大夫,一向信服班超,坚信班超才干,稍稍心安,各就各位,做好迎战准备。
6
月氏七万大军,围困疏勒城的第七日,月氏波斯战象,拉动的撞车,突然撞裂了疏勒城的西门。
司马徐干,率领死士,站在城楼上,向战象倾倒滚油,发动雷石。
象鞍镶着于阗王室的徽记,正是当年和亲被拒时,月氏王义武力逼迫,强向于阗王尉迟广德索要的聘礼。
班超夺过火把,掷向象群,浸透狼毒草毒粉的火油,轰然爆燃,冲向战象。波斯战象畏惧烈火,突然疯狂,向后退却,回冲敌阵,月氏的金甲骑兵在象蹄下,化作肉泥。月氏骑兵恐惧万分,纷纷走避,躲开疯狂的战象践踏。
“报!敌军分兵,劫掠且末、于阗、沙场、皮山诸地!”
探马话音未落,从事甘英,已摊开羊皮图,对将兵长史班超说道:
“将兵长史大人放心,且末粮仓,早换沙土,草料早已拌上狼毒草,井中投了砒霜等毒物。于阗王尉迟广德,早就跃跃欲试,严阵以待,设下陷阱,正愁敌人不落罗网呢!”
将兵长史班超,哈哈大笑,以银簪戳向疏勒王国以东,龟兹王国的方向:
“诸君,阿列克谢大军的粮草,即将耗尽,我们该收网捕鱼,这正是我们蛮汉将士,大展拳脚的时候了。”
7
暗夜中,将兵长史班超,独坐中军帐。
司马,校尉们,废寝忘食,还在指挥疏勒少年壮士,加固疏勒城池,官吏百姓,也在帮助搬运滚木礌石,做好再次痛击,月氏远征军的准备。
铁甲与青铜器碰撞声里,将兵长史班超,忽然轻笑起来,对司马徐干说道:
“司马大人,大汉乃上邦大国,礼仪之邦,讲究师出有名,先礼后兵。
司马大人,请再派遣使节,前去告诉月氏副王阿列克谢,就说本使一直在等他,献上七万铁骑的粮秣清单,已经渐渐失去了耐心。”
帐外狂风骤起,将“大汉必胜,月氏必败”八个大红血字的大旗,卷向城头烽燧。
8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将兵长史班超,已经披甲出帐,立于疏勒城头上,远眺葱岭方向风沙如墨。
他身后城墙下的三千汉骑,与万余西域联军将士,肃立如林,噤若寒蝉,寂静得怕人,没有一点嘈杂之音。
汉军战旗猎猎间,将兵长史班超,忽然朗声,对城下指挥攻城的副王阿列克谢等月氏将领说道:
“城下月氏兄弟得知:
汉使大度仁慈,念在大汉、月氏,两国军队,曾经并肩作战、痛歼北虏叛贼的情分,已经给与了你们副王阿列克谢多次机会。
到了如今,你们的副王阿列克谢,若识时务,当自缚汉使大营请罪!汉使当不计前嫌,既往不咎,给你等将士,一条生路,不让你们,埋骨异国他乡。”
城下顿时炸开,胡语怒骂,贼酋副王阿列克谢胯下战马,也人立而起。贼酋副王阿列克谢,勃然大怒。
却见班超身后,城楼上的数十面巨鼓,突然震天动地地响起。鼓声如雷中,似乎城中蛰伏多日的蛮汉骑兵,将要如黑色洪流般,从盘橐城的城门洞,倾泻而出。
月氏副王阿列克谢,大吃一惊,正要挥军应对。吃惊之时,月氏副王阿列克谢,已经被身后疯狂闪避溃逃的月氏将士,挤到了一里之外。
班超对着身后城墙下,三千汉骑与万余西域联军将士,哈哈大笑起来,对将士们说道:
“勇士们,阿列克谢已经胆寒!正所谓,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勇士们放心,我们取胜的机会,就要来了!”
9
话音刚落,斥候将班文,已飞马上城回报:
“将兵长史大人,据可靠情报得知,月氏军粮草将尽,战马已在啃食地上的枯草,月氏军营,已经三日不见炊烟。
阿列克谢正遣使东上,携带金银珠宝,前去向龟兹王舒尔茨曾建、温宿王冯得莱恩、尉头王特拉斯,姑墨王梅洛尼诸王借粮!”
10
午夜,将兵长史班超,亲率数百斥候,潜出城池,隐入塔克拉玛干腹地。他们割断沿途水井绳索,将胡杨林中的干草堆,全部点燃,青烟如烽火直插云霄。
当月氏斥候夺宝余循着水源寻来时,只见疏勒城外方圆百里,已化作一片焦土,最后一座村庄的泥墙上,还用鲜血写着八个月氏大字:
“月氏必败,归汉者生。”
11
子夜的东方,假司马和恭亲,率领数百汉军游骑兵,埋伏在狼嚎崖边。崖下月氏求援队举着火把,驮马背上金箱,烙着汉宫少府印记。
当先求援队的骑兵,忽然落马,改良蹶张弩射出的铁矢,带着苜蓿藤,结成绊索,缠住了月氏将士的马蹄。
从事甘英统领的数百游骑,也从沙暴中杀出,弯刀专斩箱锁,金沙泄地瞬间,潜伏的响尾蛇,皆倾巢而出,袭向月氏求援队将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