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是棋子还是棋手?
港岛的新闻业和娱乐业向来发达得令人咋舌，在这座不夜城里，狗仔队如同饥饿的鬣狗般遍布大街小巷，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敏锐的嗅觉。
从商业大亨包养二奶到明星出轨，从政府人员贪污腐败到黑帮火并，无论事实依据如何，只要有一丝蛛丝马迹，这群狗仔们立刻就能将其渲染成惊悚刺激的标题党新闻，供全港岛市民消遣娱乐。
铜锣湾一间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茶餐厅里，三四个狗仔队正围坐在角落。
“你拍到没有？号码帮那个拳王耀被斩成几段？”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年轻人急切地问道。
一个瘦高个神秘兮兮地从背包里掏出一个信封：“当然没有啦，不过我拍到了现场的照片，你们看，都是血！”
“不够劲爆！”鸭舌帽一把抢过照片：“不过都可以了，我稍微加工一下，明天《东方日报》头条有了！标题我都想好了，黑帮血战！号码帮金牌打手拳王耀惨遭分尸，疑似内讧引发江湖大风暴！”
“太保守啦！”另一个满脸青春痘的记者插嘴：“应该用恐怖！黑帮当街杀人如宰猪，港岛治安崩溃在即！这样才够吸睛嘛！”
众人哄笑起来，丝毫不在意他们谈论的是一条刚刚消逝的人命。
在这座城市，鲜血不过是报纸销量和点击率的养料，死亡也只是市民茶余饭后的谈资。
就在陈天衣离开西九龙警署几个小时后，全港各大晚报已经铺天盖地地刊登了号码帮拳王耀被人斩死的新闻。
新闻的标题一个比一个惊悚：
《惊爆！黑社会大乱斗！几百名古惑仔血战街头，港岛治安问题岌岌可危！》
《黑社会分赃不均，爆发激烈内斗，号码帮红棍拳王耀惨遭横死！》
《血腥复仇！拳王耀因奸杀对头女友，遭人当街活剐！》
这些报道真伪难辨，却无一例外地刺激着读者的神经。
港岛市民早已习惯了这种娱乐至死的新闻狂欢，仿佛黑帮暴力不过是又一出精彩的连续剧。
——————
旺角，陆羽茶室，二楼雅间内。
檀香袅袅。
这里与外面喧嚣的市井仿佛两个世界。
洪兴社龙头蒋天生正襟危坐，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双眼炯炯有神，看上去更像是一位正经商人而非黑帮大佬。
他对面坐着的是地产大亨霍景良，这位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一身意大利手工西服，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在灯光下闪烁着低调的奢华。
两人身后各自站着几名保镖，清一色的黑西装、墨镜，腰间隐约可见枪械的轮廓。
“霍先生，请用茶。”蒋天生亲自执壶，为霍景良斟上一杯陈年普洱。
茶汤红浓透亮，香气扑鼻。
方婷安静地坐在旁边，她今天穿了一件剪裁贴身的旗袍，将妖娆的身段勾勒得淋漓尽致。
当霍景良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在她身上多停留了几秒时，蒋天生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仿佛早已习惯这种反应。
“蒋先生，尖沙咀那块地皮的事…”霍景良端起茶杯，开门见山。
蒋天生抬手示意他放心：“霍先生，这件事情交给我洪兴社，绝对可以帮你做得漂漂亮亮，那些钉子户，我们会妥善处理。”
霍景良眯起眼睛：“不要搞出大事件，不然我会很被动的。”
蒋天生轻轻放下茶杯，瓷器与红木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我们洪兴社做事很规矩的，不会留下任何…不必要的麻烦…”
霍景良盯着蒋天生看了几秒，突然哈哈大笑：“好！蒋先生果然有本事！我给你一个月时间，我希望到时候房产合同能如期交到我手上。”
蒋天生自信地微笑：“霍先生你放心，我们洪兴社对付钉子户很有经验，软的硬的都有一套。”
方婷适时地为两人续茶，旗袍开衩处若隐若现的雪白大腿让霍景良再次分神。
蒋天生假装没注意到，只是继续说：“不过霍先生，拆迁只是小生意。我听说您最近在筹划新界的大型开发项目？”
霍景良眼中精光一闪：“蒋先生消息很灵通啊。”
“在港岛混饭吃，总要有些耳目。”蒋天生谦虚地说：“如果霍先生有兴趣，我们洪兴社也很愿意在更大的项目上合作，资金、人手，都不是问题。”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霍景良慢慢点头：“可以考虑，不过蒋先生，要进我的圈子，光有暴力可不够。”
“这个自然。”蒋天生从容不迫：“我们洪兴社正在转型，名下有几家正经公司，账目清白，资金充足。只要霍先生给个机会…”
“那就先看这次的表现吧。”霍景良举起茶杯：“提前祝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两人以茶代酒，一饮而尽。
又寒暄几句后，霍景良起身告辞，蒋天生亲自送到楼梯口。
等霍景良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蒋天生的笑容立刻收敛，转身回到雅间。
方婷已经坐到了沙发上，姿态慵懒而性感。
她为蒋天生重新斟上一杯茶，妩媚地说：“生哥，恭喜啦，又搭上一条大水喉。”
蒋天生松了松领带，露出难得的放松表情：“这都是小生意，要是能挤进霍景良的圈子，做起房地产开发生意，那才算犀利。”
他轻啜一口茶：“洪兴社要转型，光靠收保护费、看场子没有前途，其他生意也都被港岛政府打压得厉害，再不为社团找条新路，未来回归之后，我们这些人都要被扫进垃圾堆了！”
“生哥真有远见。”方婷崇拜地看着他，纤细的手指轻轻搭上他的手臂。
蒋天生正要说什么，雅间的门被轻轻叩响。
得到允许后，洪兴社的白纸扇陈耀推门而入，他手里拿着一份刚出版的晚报，脸色凝重。
他低声和蒋天生说着什么，蒋天生挑眉，拿起报纸快速浏览。
头版赫然是血淋淋的现场照片，虽然打了马赛克，但仍能看出现场有多惨烈。
蒋天生若有所思地笑着说道：“贵利易挺有手段的，我都小看了他，居然能搞定拳王耀，真是年少有为！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还只会到处去花天酒地的去抠女仔而已！”
蒋天生若有所思地摩挲着茶杯边缘：“更有意思的是，他还能利用媒体给警方施压，你看这些报道，一个比一个夸张，明显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蒋先生，那我们接下来…”陈耀试探性地问道。
蒋天生目光变得冷峻：“暂观其变，如果贵利易能扛住号码帮的反扑和警方的调查，那就说明他确实有本事，我们就再做打算，如果他顶不住…”他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那就再和他谈谈合作的事。”
“蒋先生，要不要和号码帮那边…？”陈耀提议。
蒋天生锐利的目光扫过来，陈耀立刻噤声。
“少做少错。”蒋天生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洪兴现在最重要的是转型做正行，打打杀杀的时代过去了。”
陈耀：“蒋先生说得对，是我目光短浅了！”
“得啦，喝茶。”蒋天生神色缓和下来，亲自给陈耀倒了杯茶。
“多谢蒋先生！”陈耀受宠若惊地双手接过。
蒋天生端起茶杯，茶汤映出他深不可测的眼神。
“贵利易…有点意思…你究竟是棋子还是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