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2章 祖母疯了吗?
第22章 祖母疯了吗?
祖母把我带回家后,就变了,她彻彻底底地变了,变得“刁蛮”和“不可理喻”,与以前那个她判若两人,她不再宠我,也不再心疼我了,脾气也越来越急躁,甚至可以说:她有点疯了!
祖父早早地出门干活去了,我从睡梦中被一个人拽醒,睁眼一看,原来是祖母。“小逸,快起来,从今天开始你必须锻炼!”我还在揉着眼睛,祖母就在我的身旁说起话来,且带着一种强硬的语气。
我像一只木偶,任由她将我抱出房间,直接将我安顿在门口的一张小凳子上,“今天,奶奶就带你好好练坐,给我好好听话!”祖母每一句话都如同下达着一项圣旨,令人无从抗拒。我环顾四周,发现没有什么东西可供我依赖。浑身乱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在凳子上东摇西晃,手和脚一个劲地乱摆,就像在转着陀螺。“坐好!再动我走了啊!”祖母的脸拉得很长,大声呵斥着我。
她的手将我放开了,我一个踉跄向前倾去,就在快要与地面亲密接触的时候,祖母眼疾手快,一把将我托起。她恨极了,牙齿间发出一种“咯咯”的声响,又一次将我顿在了小凳子上。言辞变得难听起来:“看,不坐好呢,摔死你才好!”我委屈得哭起来,眼泪“唰唰”地流出来,放大哭声向祖母示威,并一边嚷嚷:“我不会!我不锻炼了!”不料又遭到了一顿怒骂:“嚎什么嚎,你有多少伤心事啊?不会也得会!”随即扬起巴掌往我的屁股上甩了一下。我记忆中祖母从未打过我,这是第一次。
甩过我后,似乎又变得很后悔,她抬起手帮我擦着眼泪,语气缓和下来:“别哭了,奶奶打疼你了吧?”我抽搐着,又摇摇头。
这时祖父扛着一把大铁锹从外面回来了,他看到哭哭啼啼的我,放下铁锹问祖母:“你在搞啥啊?大早上的就惹孩子哭了,你咋了?”
“要你管!你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别在这里做好人!”祖母又向祖父吼道。祖父斜了她一眼,一甩手,气呼呼地拎起铁锹回屋子里去了。
太阳已经升得老高,将院子里树木映得格外翠绿,就像涂上了一层清漆。祖母继续让我练习坐小板凳,她说:“不会就要学啊,你那些字都能学会,这个动作就学不会?”我不再闹了,乖乖地将自己稳在小凳子上,手紧紧地勾着自己的腿,让自己尽量坐得久一点。
被逼着这样重复着坐,便成了我的家常便饭。
祖母让祖父还为我搭建了一个活动支架,用两根木棍钉在泥地上,中间再架上一根不粗不细钢铁管,让我抓着这根钢铁管慢慢移动着,这样既锻炼了双腿也锻炼了胳膊。我双手使劲地拽着,但还是走一步摔一跤,直至摔得到处淤青,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的脚,它们到处乱蹬乱踢,常常踢得皮开肉绽、伤痕累累。
伏天的傍晚,祖母将我从屋里扛出来,送到院子里的活动支架前面,让我再练习站站。由于天气燥热,加上孩子的一种天生的懒散,我颇为不满并且开始偷懒:“天气热死了,奶奶,今天不站了。”
“不行!这儿现在又没有太阳晒着,多站站碍什么事?”祖母坐在厨房门口,一边折菜一边监督着我。
被燥热的空气包围着,此时的我大汗淋漓,好像身上压着几百斤的重物,衣服粘粘地贴着我的肌肤,好像一张很大狗皮膏药,甩都甩不下来。我又气又累,伏在了支架上,轻轻地啜泣起来。很快,这一状况被祖母发现了,她又一次教训起我来:“再哭!再哭扔掉你!怕死不革命,革命不怕死!你就是爬,也得给我爬起来!”我听到她的声音,感到自己实在站不起来了,索性瘫坐在了地上,不,应该说是瘫躺在了地上,我的身下是青黑色的泥土,眼泪“吧嗒吧嗒”地滴在泥土上,又很快被土壤吸收过去。我在地上磨蹭着,蹭得到处都是湿润湿润的泥巴,黏黏糊糊地沾在身上,掸不掉,而且越掸越脏。身下的泥地也被我弄得像野猪拱出的一个个小坑。
祖母在一旁两眼直冒火星,看到我这样“不争气”,她走过来,把我从地上像拽猴子一样拽起来,在我的屁股上狠狠地抽了两巴掌,她的脸气得通红,她用食指指着我的鼻子,声音提高了两倍,左邻右舍都可能听见:“站直!不许偷懒!”我声嘶力竭地哭泣着,因为我到处都很累,也很痛,还要屡屡挨祖母训斥,我觉得生活完全失去了本应属于我的一份快乐。邻居家的几个男孩在一旁玩捉迷藏,他们玩得不亦乐乎,看到我被祖母责骂,他们在掩鼻嗤笑,而我在委屈地哭泣。祖父见状赶紧过来护着我:“你老打孩子干嘛!你疯了!孩子她愿意这样吗?”说着将我抱起来,拍拍我的背,为我擦干泪水:“别哭了,咱不理她。”然后狠狠地瞪祖母一眼,抱着我走了。
祖母在后面两手拍着大腿,带着哭腔大声叫嚷:“你就护着吧,等你哪天死了,你也把她一起带进坟墓!不然她怎么办?!”祖父不吭声,任由祖母怎么叫骂。在泪眼朦胧中,我看到祖母满脸通红,气咻咻的,咬牙切齿,头发蓬乱,衣衫不整,活像一个刚刚打架的野人。
她变成了一个我所惧怕的、祖父和我都不了解的人。难道她真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