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起源
二元神
世界之初,一切皆无。
在你我及其他一切事物出现以前,宇宙间充满着神秘的生命力,我们称其为库[1]或德奥特[2]。这股神力平静而缓慢地搅动着,将无声的气息在慵懒的涟漪中融入无垠的时空。
随后,在宇宙的核心,力量压缩,合为强大的本元,其中阴阳各半,互为补充。在纳瓦特语中,这位二元神被称为奥梅德奥特[3],古人亲切地称其为“我们的祖父母”。后来二元神开始做梦,并和自己讨论这些梦境,他描绘了一个有多层天空的广漠世界,那里生长着各类生灵,它们如此美好,一想到它们就会为我们的祖父母带去欢乐。
在万物的中心,最初的权力之地,二元神认为那是一面镜子,可以将梦反射出来,成为现实。
阴阳两股力量虽为一体,却愈发不同。因此,我们给它们起了很多名字:建造者与铸模者、二之主与二之妇、吾肉身之母与吾肉身之父、媒人与助产士、祖母与祖父。他们把生命力推向两极,铸就了无垠的穹海和空寂的重天,穹海在下,重天在上。在永恒之水的最底层,我们的祖父母绘出了一个庞然怪物,斯伊巴克特里[4]。它皮肤突起,拥有鲨鱼剃刀般的牙齿,在海中潜行。这是一只集爬行动物、两栖动物和鱼类特征于一身的恐怖怪兽。它总是饥肠辘辘,不断潜在水中寻找食物,一刻也不停歇。我们的祖父母曾想在怪物背上建立一个世界,却意识到创造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他们需要帮助来完成任务。
时间之主与年迈的神
另一个神出现了,或许是诞生于穹海的涌流中,二元神为此感到高兴。这位新晋神很年轻,全身绿松石色,双手握着燧石,相互敲击,擦出的火花带着温暖传遍宇宙。随着他的诞生,时间最终也运转了起来,其环环相扣的齿轮缓慢而不停地转动,标志了日与年。这样,我们的祖父母便命名他为修德库特里[5],即时间之主,让他成为火神。
同二元神一样,时间之主也有二元的本质,他可以随意变身为他的守护兽或精神形态,一条龙形的火蛇,其盘踞的身躯象征着年岁的轮回。最终,复杂的时间之轮被解译,时间之主建立了支配中部美洲生活的两大历法:太阳历和神历,两大历法相互联结,永恒交替。
宇宙的第一年逐渐消停,时间之主发生了变化,他变得疲弱,开始弯腰驼背,在时空中蹒跚而行。他的发丝变得灰白,他的皮肤松弛下垂。简单地说,他变老了。最后,这位年迈的神躺了下来,一样不曾出现在宇宙中的事物将他袭倒,那就是死亡。不过,最后的生命之火在时间之主的灵魂中闪烁,我们神圣的祖父母懂得了时间的价值,献出了一点他们创造自身的神秘力量[6],将这股力量快速注入将死的火神,将他年轻的活力留存下来,进入下一年的循环。这就解释了为何我们每年都要通过舍弃一些珍贵的东西,把我们拥有的些许力量献给时间之主的心脏,以此来除旧迎新。
兄弟两人与大地之主
我们的祖父母意识到,他们可以通过延展自己的身体,生产拥有强大、神圣力量的下一代,来帮助他们创造和维护预想的世界。首先,他们创造了两个儿子,他们的力量相对而互补:羽蛇[7]生于穹海,飞向天空,他修长的身子不停摆动,上面长有红、绿、蓝三色的羽毛。“苍宇之心”[8]出生在天空中,随后落入海水,他如旋风般转动,浓烟从他前额的黑镜中升起。两位神望着他们的父母,静候指令。
“强大的孩子们,”二元神说,“你俩各执一半创造的钥匙。羽蛇,你代表秩序与爱,爱源自同情。苍宇之心,你驾驭力量,激情与斗争——毁灭与重生的欲望。你们将一同创造一个世界,孩子们可以在那里茁壮成长、努力工作,让时间之轮永远转动。”
最初,这对兄弟花了许多年测试自己能力的边界。两人都发现自己拥有一个守护神。羽蛇可以变成一只巨大的猎犬,操控闪电与火光。当他拥有这一外形时,就被称为肖洛特[9],即胞兄或双重的意思。苍宇之心则能变为美洲豹(“群山之心”[10]的意思),其有力的踏步可以让大地震颤整整一日。
最后,兄弟俩聚在一起,想着他们父母梦到的在穹海之上的世界。他们想了很久如何去实现,还为此争论了许多个世纪。最终,羽蛇说服了苍宇之心,决定尝试与巨大的贪食海兽希巴克特里商量,他用带有回声的嗓音冷静地呼唤它,怪物便浮出水面。
“强大的希巴克特里,”羽蛇说,“你被我们的父母,也就是二元神选中,来背负土地。你的力量使你成为能够胜任这一任务的唯一生灵。被海围住的世界,那里的所有人都将以你的名字为荣,称你为‘大地的主宰’。”
“我饿了!”希巴克特里吼道,“我管他什么崇拜赞美!”
苍宇之心向海兽靠得更近些。“野兽,住在你背上的生灵将用许多祭品填充你的饥饿,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希巴克特里愤怒地咆哮,在海浪中扭动身子,把恐怖的爪子重重压在苍宇之心的一只脚上,把它撕下吞入腹中。“我现在就饿!”
苍宇之心,又恨又痛,开始剧烈旋转,攻击海兽。羽蛇赶忙上前帮助兄弟,将身体缠绕在希巴克特里身上,这样海兽就无法动弹了。在两人合力之下,巨大的野兽被分为两段,使它再也无法潜入水下。
“现在真正的工作才开始,”羽蛇对兄弟说,“得在这个凹凸不平的背脊上制作出一个适合生存的世界。然后我们才能创造新的生命,成为他们的守护者、管理者。”
苍宇之心低头看了看他的腿。原先脚的地方露出了一点骨头。他从额头上取下烟镜,放到受伤的下肢上。
“没错,守护者。但也是他们的裁决者,在做错事的时候我们可以随时惩罚他们。”
羽蛇尊重他的兄弟,默认了。他能够理解苍宇之心的愤恨,但是他希望随着时间推移,他兄弟灵魂中燃烧的怒火可以熄灭。而现在,他拿起希巴克特里在打斗中被切断的尾巴,把它插在新造世界的中心。
“变成树吧!”羽蛇叫道,“把你自己深深沉入世界的内部。将根须遍布世界的四方,然后长成四棵树苗。要长得高,枝叶繁茂,撑起重天,将天地分开,这样未来在大海包围的世界上,居住者可以在敬畏中观察、生存、呼吸。”
就这样,五棵世界树诞生了,准备充当广袤无垠的天空、大地表面和曾经是大海兽内脏的黑暗饥饿的洞穴之间的通道。
兄弟俩看着他们的工作,对这个开始感到很满意。
母亲,保护者及新的神祇们
二元神女性的一面,我们敬爱的祖母,开始懂得为母之责,懂得有人要去养育、去保护神祇们的孩子,他们受命要为未来的居住者准备好大地。于是,她展开自己的身体,生下了神圣之母和守护者。他们站在二元神面前,手挽着手,二元神这样说道:
“神圣之母,你代表爱、关心和无私。之后,你将会得到很多名字:基拉斯特里[11],多南琴[12],重天女王。神祇和凡人都将在最黑暗的时刻望着你,在你那里寻求安慰,而你将给予他们同情。”
“守护者,你展现母性的其他方面:忍受巨大痛苦的力量、永不放弃的奋斗精神,还有护子时的凶猛。他们会称你为伊西切尔[13],或斯伊瓦科瓦特[14],即蛇女。助产士和生产的女子都会在痛苦、恐惧和无望中哭喊着叫你的名字,你将在这场‘战斗’中帮助她们把新的生命带到世上。”
神圣之母随即产下了第二代神祇:两眼突出、长有尖牙的雨神特拉洛克[15],他的力量可以滋养世界,也可以淹没世界;春神[16],每年蜕下干燥的皮肤以获新生;花与繁育之神——“花羽”[17],她将大地装点得五彩斑斓;“玉裙”[18],河湖之神,她将淡水顺着绿玉裙倒下用来饮用、施洗。这一切只是开始,越来越多的神诞生,从玉米神、龙舌兰神到石神、星神和死神。神圣之母和守护者将他们聚在一起,称他们的家园为达莫安廛[19],即雾气弥漫之地。那里,在最新形成的大地之上,神祇们得知了他们的命运。
之后,年轻的神祇们开始工作。用有爱的双手,将贪得无厌的希巴克特里破碎的身子改造为肥沃翠绿的梅斯伊特里[20],即繁育之源——大地神。在她宽广的肉身上,神祇们造了山川、平原、绿树、野兽和禽鸟,以此赏心悦目。他们已经让世界为人类的到来做好了准备,人类的赞美与祭献将推动时间之轮永不停歇。
[1]玛雅语ku,“神”或“神圣力量”的意思。
[2]纳瓦特语teotl,“神”或“超自然力量”的意思。
[3]纳瓦特语中,ome即“二”的意思。
[4]纳瓦特语Cipactli,根据阿兹特克神话记载,为一条鳄鱼形的原始怪兽。
[5]纳瓦特语Xiuhtecuhtli,xiuh意味“火”,tecuhtli指“受尊敬的男性”。
[6]根据阿兹特克神话,纳瓦人的原始神创造了自己。
[7]纳瓦特语Quetzalcoatl。
[8]纳瓦特语Tezcatlipoca,即“烟雾从黑镜中冒出”之意。
[9]纳瓦特语Xolotl。
[10]纳瓦特语也写作Tepeyollotl。
[11]纳瓦特语Quilaztli,意为“生育者”。
[12]纳瓦特语Tonantzin,意为“我们亲爱的母亲”。
[13]玛雅语Ixchel,意为“彩虹之女”。
[14]纳瓦特语Cihuacoatl。
[15]纳瓦特语Tlaloc。
[16]纳瓦特语Xipe Totec。
[17]纳瓦特语Xochiquetzal,由xochitl“花”与quetzalli“羽毛”构成。
[18]纳瓦特语Chalchiuhtlicue。
[19]纳瓦特语Tamoanchan。
[20]纳瓦特语Mecihtl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