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神父的事，怎么能叫白嫖呢？
夜色如墨，腐尸马车在月光下疾驰，轮毂碾过石板路的声响惊起林间渡鸦。
车夫溃烂的指节死死扣住缰绳，每当颠簸稍歇，他便用白骨森森的腕部擦拭额头——尽管这具三十年前溺毙的躯体早已丧失了分泌体液的能力。
车厢内，塞缪尔借着摇曳的马灯书写文字、清点钱袋。地板下不时隆起蟒蛇状的蠕动阴影，将颠簸化解于无形。
巴尔贝里斯的镜面身躯悬浮在角落，漆黑镜面映出青年神父拨弄钱币时眉飞色舞的模样。
将心愿本好好地收起，塞缪尔看向巴尔，颇有些得意地邀功道：“巴尔，这样下去，我迟早能帮你找到地狱之门的。”
这小子竟然还想着我……
巴尔叹息一声，随后看了眼车夫：“黑铁级的小邪灵，别说摩奴卡了，你那该死的辉烬圣光都可以将他燃尽，留着干嘛？”
塞缪尔眼睛一亮，立刻露出得意的神情来：“当然是邀请他加入我的团队啊。”
巴尔的额头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塞缪尔掰着手指给他算了起来：“你看啊，我现在每个月的补贴是4镑，一年下来也就48镑！”
巴尔贝里斯打断了他：“那天你在告解室偷听的时候，那位前来忏悔的骑士……呵，全国只有一千人不到的骑士，他的年薪也只不过80镑，你一个实习神父有这种收入还不满意？”
塞缪尔立刻严肃地反驳：“不不不，那位骑士先生只说了自己的年薪，他还有领地、庄园、磨坊税，战争时还有赎金和战利品的收益呢。而我的实习期至少还有一年，这一年内我的主要收入就是教会的补贴。”
“巴尔你想啊，我今天买三本书就花了足足18先令！马车呢？一年前，温水市马车的起步价是两英里2便士，现在直接涨到了4便士，两英里外每英里又是4便士！为了帮你寻找地狱之门，我肯定得出门转悠，如果……”
塞缪尔脸上的狡黠和市侩并不绅士，他冲着车夫努了努嘴：“如果以后有免费马车坐……我可以省下多少车费啊！”
巴尔冷笑一声幽幽道：“你坐马车是因为迷路了，你买吃的纯粹是嘴馋，而你买的书……呵，哪家教会不是藏书无数？你买那几本书不就是因为上面只穿了几片布的金发女郎吗？呵，那我教你召唤魅魔的献祭仪式，你是不是又能省下一大笔？”
被揭穿的塞缪尔略显羞愧地低下头，然后又小声道：“现在光是标准的四磅面包就要四又二分之一便士，三口之家也就吃一天，最多一天半。我每次省下的车费都够一个小家庭填饱肚子了……”
巴尔的人型黑镜上泛起涟漪：“这些市侩算计简直在玷污恶魔的耳膜！另外，你为什么这么熟练？”
塞缪尔立刻骄傲地挺起胸膛：“补贴到手之后我就和其他执事们打听过了！”
巴尔：“……”
“我再给你算一笔账啊……诶，巴尔，你听我说嘛。”
……
马车停下了，远远便可以看到那威严肃穆的温水市大教堂，而车厢里的“念经”也总算停止了。
“我真想给你的嘴巴里灌满岩浆……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密铅级邪灵你都收服了，小小黑铁邪灵，知道对方的真名后，仅靠你的言语就可以契约！”再也无法忍受的巴尔贝里斯缩回了塞缪尔体内，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塞缪尔眼睛一亮，原来只要聊好了就能契约？真名……我知道啊！白折磨巴尔这么久了……
他整理一下衣服上的皱褶走出车厢，随即看向依旧瑟瑟发抖的车夫。
塞缪尔伸出一只手，后者连同车厢一起哆嗦了一下。
“我是拼车。”他好心提醒道。
反应过来的车夫慌乱地扯动衣服，将收来的两枚六便士立刻还了回去。
塞缪尔吹了吹铜币，又笑着递回去一枚：“这是车费。”
车夫犹豫许久，最后还是接过了一枚六便士，对他无用的人类货币此刻比十字架还要烫手。
随即，塞缪尔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好像在做心理建设，深呼吸了几下后摆出张温和的脸：“会伪装的马车、喜欢在傍晚活动、行进路线总是靠近水流。我在神研院里学习过，你应该就是逃窜了三十年的‘淹死的彼得’吧？”
淹死的彼得顿时脸色苍白，那控制自己的尖叫莎伦被对方随意吞噬，自己苦心隐藏的身份也暴露无疑……完了……
塞缪尔清了清嗓子，又把那枚收回来的六便士递回去。
他露出个腼腆的笑容：“我需要一位会抄近路的车夫，但该死的马车工会涨了租金，导致车费越来越高了……”
原本绝望的淹死彼得猛地抬起头，最后的灵智帮他抓住了这个机会，丑陋的脸庞上竭力浮现出谄媚的笑。
“我、我是否有这个荣幸成为您的专属车夫，十年……不，一百年！租金就是六便士！”
塞缪尔幸福地松了一口气：“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好！”
两人全都迫不及待，唯恐对方反悔。
约定好召唤彼得前来的方式后，塞缪尔迈起轻快的步伐，走向了远处的大教堂。
望着塞缪尔的身影，彼得忍不住流下了幸福的泪水——虽然那是一大堆白色的肥蛆。
小命，终于是保住了……他第一次因为这将自己溺死的马车而自豪。
夜色中，塞缪尔脚步轻快，穿越以来第一次出门逛街，遇上了他心心念念的邪灵，甚至还白嫖了一辆马车！
没有人能够理解塞缪尔心中的渴望，上辈子瘫痪了二十年，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用自己全新的身体去感受这个崭新的世界，不管是什么都可以，不管遇到什么也都可以。
大概是之前没争过塞缪尔，巴尔嘲讽的声音又在他的脑海里响起：“你注定是撒旦的地上行走，现在却和一只黑铁级的小邪灵签订契约，将来你就会明白，这会是一个令你后悔的决定。”
塞缪尔纳闷道：“还有数量限制？不过……将来？不洁者转换成撒旦的地上行走之前，我不是得先挺过去这段转换期吗？而且，我得帮你找地狱之门，找到之后你还会把我献祭掉，我哪有什么将来啊？”
巴尔噎了一下，恼火道：“那会是一段漫长的过程！挺不过转换期？即便我只余下意识，恶魔大……大恶魔的阅历和知识你也难以想象！而且，你以为地狱之门很容易发现吗？地狱之门从来都不会固定在某个地点，只会以游离的形式出现，许多愚蠢的恶魔不小心穿越仪式之门后，千百年内都找不到地狱之门。”
塞缪尔提醒道：“巴尔，没必要骂自己……”
巴尔咆哮起来：“我是意识游荡，是观察地狱和人间的游戏行为！”
“好吧，好吧。”塞缪尔笑着赞同了他的话，随后又好奇道，“除了地狱之门，你不能通过固定的仪式之门回去吗？”
“废话，仪式之门是单向的。而且，之前那个庞大的仪式之门必然引起各大教会的注意，胆子再大，也没有人敢在近期再现同样规模的仪式之门，你到哪再去找到甚至加以利用？”巴尔没好气道。
塞缪尔眨了眨眼睛：“献祭我的神秘人呗。”
巴尔一顿，他突然意识到，这个看上去脑回路奇怪的小子似乎比自己想象中敏锐的多……
只不过，沉思之时，塞缪尔讨好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巴尔，你刚才提过那个召唤魅魔的仪式……”
“小子……不谈你愿不愿意献上血肉，光是仪式材料就不是你买得起的。”
“……能赊账吗？”
“人类都说没有良心的商人就是恶魔，那只是他们没见过真正的恶魔。”
“你直说你现在也搞不到那些材料呗……”
“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