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自序
第一次到达雷祖祠是2002年的一个傍晚,难以置信,二十年过去了。这本小书建基于我的博士学位论文,那一次粤西南的田野之行是我博士阶段的研究起点。当年在写作中留下的悬而未决的问题,又伴随着我毕业之后的学术长路。感谢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给予机会,让我再一次回到出发点。
这本小书关注“亦神亦祖”的祭祀现象及其所扎根的粤西南社会,主要展示了处于流官与土司制度交界之处的区域在漫长的历史时期如何在礼仪上进行表达。当我认为故事可以收笔的时候,我的老师提醒道,好的写作应该留有余韵。或许,水边社会所引出的家屋结构的话题,就是我想留给读者的一点余韵。小书完成之后,在卓越学科领域计划“中国社会的历史人类学研究”项目之中,我组织了以水上人为主题的研究团队,我们的成果《浮生:水上人的历史人类学研究》也以中英文两种语言出版了。浮生底色中的地缘结构至此更为清晰。
从这本小书引出的另一个问题是,本书所讨论的区域在宗族推广的历史过程中相对于其他区域,比如珠江三角洲,更迟一步,因此,所展示出的历史过程主要是制度的援引以及改造。那么,珠江三角洲所实践的制度又是如何发明出来的呢?对于这个问题的追溯,是我这十年主要的着力方向,或许也发现了一些关键线索,我将答案放在另一本小书《宗族与共同体(1100—1500):族谱在江西的发明》(Lineage and Community in China,1100-1500:Genealogical Innovation in Jiangxi)之中。
我和科大卫老师还合作了一本小书《秘密社会的秘密:清代的天地会与哥老会》,乍一看,似乎与长期的学术关怀无关。我们发现这是故事的一面镜子,借此同样可以看到社会结构的发明如何在所谓的“秘密社会”与“日常社会”之中互相呼应。
正如当年的后记所言,这是一段年轻岁月的见证。再版之际,我曾苦恼于是否要对整体设想以及行文进行大幅修改,考虑再三,决定尽量保持原貌,只是对部分文字进行了修订。根据重访田野的经历,增加第八章,作为补充。
这些年我们越来越多地看到,在其他区域存在着,或者曾经广泛存在着“亦神亦祖”的现象。因此,我也越来越认识到,这本小书的确是一条长路的起点,一个学术的初心,将我带向更广阔的领域。如同企水岸边阿婆吟唱的送行歌,时时萦绕,伴我前行。
再一次感谢给予我无数帮助的机构、师友以及田野中的朋友们。再一次感谢我的父母家人。我的父亲曾经非常认真地阅读过这本小书的第一版。他离开了我,与这片土地同在。
贺喜
2022年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