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4.2 大红毛毯（中）

徐丽丽再三恳求，那人无动于衷。

安安望着眼前的男人，刹那间，心底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这人竟与拉茂口中的哥哥极为相像。彼时在水池边，拉茂曾对安安讲起过许多关于他哥哥的事情，他说哥哥的中文特别好。

徐安安壮着胆子，看向光头男子，问道：“请问你是拉茂的哥哥吗？”

听到声音，那人瞬间把视线移到安安身上，上下快速扫了安安一眼，点头承认。啊秋也用金坎话和光头男介绍着安安，啊秋告诉他，安安是他们的好朋友，拉茂特别喜欢她！

“觉茂哥，是这样，我们想跟你一块儿去找一下许老板，能麻烦你带个路吗？”安安知道拉茂哥哥的名字，当时记得教拉茂写过这个名字，便趁机提出请求。

觉茂心中泛起一丝惊讶，她竟然知晓自己的名字。他侧过头，目光警惕地盯着主驾驶座上的徐家旺。徐家旺察觉到觉茂的注视，主动迎着他的目光，轻轻颔首示意。

“他们俩是你朋友？”觉茂指了指徐丽丽和徐家旺，询问安安。

“是我大哥和大……”

“是，我们是她朋……”徐丽丽本可以拦住安安的，但是安安接得实在太快。

觉茂目光瞬间冷峻如霜，操着金坎话向啊秋发问，这两人是否是凶手的哥哥姐姐。

徐安安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大姐才叮嘱过！

“啊秋的东西，我过两天带她去取，你们快回去吧。”觉茂语气冷漠。

徐丽丽向前走了一步，还想再争取一下，但是被觉茂一个眼神瞪了回去，觉茂拉着啊秋转身就要坐上摩托离开。

“拉茂不是徐家华他们害死的！”

安安的声音极大，那音量径直穿透空间，就连门口内侧的两个门卫听闻，也不禁转过头朝他们这边投来目光。

觉茂顿觉气血上涌，额头上青筋暴起，迅速转身，几步凑到安安面前，牙关紧咬，一字一顿地问道：“你有证据吗？”

“有！”

安安被凑上来的面孔吓了一大跳，鼓足勇气继续说：“拉茂很善良，他离开了，我也很难过。我还答应过他要教他写很多汉字，他也说过要教我弹吉他，现在都没机会了。”安安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也相信他不会自己吸毒，但是凶手真的不是徐家华，请你相信我。”

不知道什么时候，徐家旺也下了车，站在安安身后。

觉茂眼神闪出一丝异样。

见状，徐丽丽趁热打铁，和觉茂表示，这件事必须要去许兴杰家里说，现场必须要有一个能说话的主儿。

啊秋满脸茫然，一头雾水，只隐隐约约听出安安说的是拉茂的事儿，她就那么呆呆地杵在原地，一声不吭。

觉茂烦躁到了极点，不耐烦地“咳咳”两声，朝着水沟狠狠啐出一口痰。

“走！”

觉茂的声音干脆利落，说完边上了摩托，让啊秋跟他们坐车。摩托车立马在水泥地上扫出一个弧度，排气管冒着一股浓烟，油门声特别大，但是车子没开出去，觉茂只在原地拧着油门，像是在发泄似的。

徐家旺赶忙招呼大家坐上车。

觉茂驶出摩托车，跟两个门卫说了几句话，。

这一次，徐家旺的车顺利开进来了，门卫并没有再次阻拦。

车内，安安和阿秋坐在后座。安安侧身，右手轻轻搭在阿秋左手上，阿秋立刻回握，紧紧拉住安安的手。他俩虽语言不通，却情谊深厚，一个动作便传递了千言万语。

接下来的路都是上坡，徐家旺的车底盘很矮，稍微有些吃力。幸好，后面的坡越来越缓了。

许家是真的气派，大门是自动的铁门，几乎有七八米了。

富人区不亏是富人区，大晚上也灯火通明的。不像砖座的其它地方，有发电机的只有零星几家。

觉茂提前到，按响了门外的门铃，站在一旁，安静等着。

出来开门的是一位面容慈祥的老太太。觉茂让她招待一下后面的几个人，自己去找老板，说完便大步朝前面走去。

徐家旺把车子停好，几人下了车，在老太太的招呼下，迈进了大门。

老太太领着几人，来到左手边的亭中落坐。一迈进亭子，安安的目光便被沿着围墙砌就的浅水池吸引住了。这水池并非常见的规规矩矩的方形，而是呈蜿蜒曲折之态，池底铺满了圆润的鹅卵石，水面之上，清水莲挨挨挤挤，肆意绽放。安安忍不住打量起这栋房子的布局来。

房子的一楼二楼亮堂堂的，房子朝向不是正南正北的，面朝东南方向，有六层半，多首层，一二层的层高格外地高，几乎有5.2米了。

房子前面的庭院很宽敞，用花岗岩镶嵌着，围墙不高，是用红砖砌的，有虚有实，很有意思。左侧有个葡萄架子搭着的亭子。右边也有一个更大一点的亭子，亭子下面全都是上等的木质座椅茶几，周围种了几颗风景松树。

那个亭子下面坐着两位老人，他们带着高帽，面对面坐着下棋。

老太太给每人倒了杯茶水，便步履蹒跚地朝灯光里进去了。

“安安，待会别着急，把你今天给我说的，一条一条，慢慢地理给他们听，不要紧张，知道吗？”

徐家旺跟安安交代着。

安安点头答应，从包里拿出自己的素描本，默默地整理着思路，啊秋把头凑了过来，和安安挤在一个长凳上。

徐丽丽的手机屏幕亮了，是温罕发来的微信，徐丽丽打开聊天框，啪啪打着字。

不一会儿，一位大腹便便，满面红光的男人向安安这边走来。他的身后跟着三个男人，一个是觉茂，另外两个不知道是谁，一位戴着金丝框眼镜，穿着一身休闲服装，另外一位，留着寸头，穿着灰色的皮夹克。

“欸，徐老板。”

徐丽丽走上去，热情地朝男人打招呼。徐家旺一脸严肃，也站了起来，安安看着他们都站起来了，自己也拉着啊秋起身。

“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们丽丽美女有什么指示！”

“哎呦，瞧你说的，哪敢有什么指示，我这还不是为我那个在牢里的弟弟来的嘛！”

许兴杰的头发稀疏，梳着一个大背头。他绕到茶几里面，坐在了最中间的位置上，另外两个坐在了他的右边两个空位上，没多余的位置了，觉茂规矩地站在了旁边。

许兴杰挥手示意站着的人全都坐下。

徐安安这才看清了，坐在最右边的男人是刚才开黑色越野车的司机，他的寸头修得板正，没了墨镜的遮挡，安安看到了他清秀的眉目。挨着徐兴杰坐着的男人，脸上鼓着很多包，中等身材，不胖也不瘦，浑身散发着商人的气息。

“金坎的毒品，泛滥成灾，十个人中有五个人都是沾毒的，有的人把它当做续命丹，有的则对它恨之入骨啊！”许兴杰转着自己右手中指上的翡翠戒指，语速十分缓慢地说道。

“是是是。”徐家旺点头附和。

“我们许家从来不沾毒，我的手下我也不让他碰毒。在这个地方，我最愿意接触的，就是不碰毒的人。”许兴杰顿了顿继续道，“我最恨的，就是自己坠入了深渊，还想拉别人垫背的！”

说到最后一句，安安看到了从许兴杰口中喷出的吐沫星子。

“许老板，您一定是误会了，我弟弟他们三个小孩，也不吸毒，他们去养殖场，只是去……”

“证据呢？”

许兴杰裂开嘴朝徐家旺笑着，这个笑容难免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安安……”

徐丽丽拍拍安安的胳膊。

徐安安赶忙把本子放在桌子中央，示意觉茂看向本子。轻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这是我家养殖场的平面图。”

“拉茂的尸体是我第一个发现的，他当时半趴在这个位置，这儿是农药翻到的位置，死者当时的姿势是这样的。”安安翻了一页，抬起本子，给每个人看了一眼，自己画的手稿，安安有些紧张，但是有条不紊地叙述着。

坐在最右边的男人起身，凑过来饶有兴致地看着安安的本子。

“这种姿势，更像是死者想要踏入水沟而倒下的。死者的面目浮肿，七窍留血，显然是中毒身亡。而以我对死者的了解，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喝下敌敌畏，除非是在毒品的驱使下或者凶手的逼迫下。”

众人在安静听着。

“如果是凶手先迫使死者吸毒，而后给死者灌药，那么这个过程是需要外力来控制拉茂的，拉茂体格健硕。假如凶手是徐家华和他那两个朋友，基本不太可能完成这样的举动，体型相差太大，而且拉茂身上也并为看到明显外伤。所以……”

“有外伤。”

觉茂打断了安安的推理。

“拉茂的两个膝盖有木棍敲击的痕迹，右边膝盖有明显骨裂，肩膀有抓痕，手腕也有捆绑痕迹。”觉茂继续说。

“这些伤痕我没观察到，是我的疏忽。”安安并为因为觉茂的打岔，而打断思路，反而有一丝轻松，“像木棒，绳索这些作案工具我并未再=在现场看到，所以我不认为这是.....”

“那肯定就是凶手带走了呗，或者就地焚烧了。”许兴杰插道。

“如果他们三想到能把这些作案工具带走，或者焚烧，为什么还会把死者引到自己家的养殖场呢？”安安反问。

许兴杰有些哑口无言，端起一杯茶，抿了一口。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三个小毛孩，哪会那么多心思，有一口气就出一口气了呗。”坐在许兴杰右边带着眼镜的男子，满脸不屑，嘴里吐着烟说道。

“可我们不是小毛孩啊，我们不能也想一出是一出啊。如果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给他们定罪，不就跟他们一样了吗？”安安话一说出口，赶忙道歉，“我并非冒犯，只是你们怀疑的对象是我的亲弟弟，我们妈妈还在等我们救他回家。”

安安十分诚恳地道歉。

“监控里确实没有看到他们拿着任何作案工具进出。”凑过来的寸头男人说道。

“你看过监控？”

“我电脑上有。”

安安一脸欣喜。

说完男子飞奔着往灯火通明处跑去，全然没注意到许兴杰想要制止的眼神。

现场一片寂静，没人说话。安安的手机不停传来微信消息，安安感受到了手机的震动，猜测可能是婷婷或者妈妈的消息，想着结束后再回复。

寸头男子很快抱着笔记本电脑来了。他把电脑放到桌上，屏幕朝向安安，立马调出监控视频。

徐家旺等人凑过来。

“诺，这是当天晚上，拉茂往养殖场方向去的视频。这是第二个监控，可以看到他确实是进去了。”

安安目不转睛地盯着监控。

“能不能放大一下他的右手。”

视频有些模糊，即使放大了也看不清，而且拉茂是往左边走，右手刚好挡住了。

“这是你弟弟和他的两个朋友去养殖场的视频。”

“这是他们出来的视频。”

寸头男子给安安播放着视频。

这些视频，觉茂已经看过了，他并没有凑过来，死者是自己的亲弟弟，但是从他的脸上好像并未看到一丝悲伤。他就像一个木讷的机器人，面无表情，好像只按指令行事一般机械。

“我知道了。”

安安一脸浑然大悟的神情。

她边说边在本子写下时间节点：“拉茂到养殖场的时候是1月18号晚上10点08，进去后他就再也没有出来过。徐家华他们进去的时间是凌晨1点13分，而他们出来的时候也才1点52分。39分钟的时间，不可能完成这么多事。这儿是养殖场的草图，丢失鸡的鸡圈在这儿。”安安快速在纸上圈出来，“从门口走到这里最快也要十五分钟，虽然他们是惯犯，想要抓住两只鸡，也不是几秒钟的事儿。况且那个鸡圈的鸡，是放养的，异常活跃。这样一算下来他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来谋害拉茂！”

“那要是分头行动呢，拉茂进去的监控也能看得出来，他有些跛脚，说明进去之前就受伤了，那留下两个人对付他，应该绰绰有余，另外一个人去偷鸡来掩人耳目，这不是很快就能完成作案。”带着眼镜的男人，把手中的烟头放入烟灰缸，有些故作轻松地说。

真奇怪这人，刚才还说这三个小毛孩不可能有这么多心思，现在又说他们会分工行动，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安安心里泛起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