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焚城雨
【尸油铜门】
巫药库的青铜门浸着层叠的尸油，在月光下泛出蟾蜍皮般的青灰色。姜无涯的赤足踩过门缝渗出的黏液，五岁时的记忆突然刺痛——被推入蛇窟那日，石壁上淌着的也是这种腥臭的黏液。阿骨的燧石刀刮过门环，刀刃与风干的蝮蛇尸骸摩擦，迸出的火星点燃了硫磺囊。
“吱呀——”
门轴转动的声响像是垂死者的呻吟。十岁的孩童还未抬脚，先被门内涌出的腐气呛得踉跄后退。那气味像是煮沸的尸血混着烂肉，裹着某种青铜器锈蚀的酸苦。云翎的银锁突然绷紧，锁头蛇瞳在黑暗中泛起青光——她正被倒吊在密室穹顶的青铜笼里，蛇形锁链贯穿琵琶骨，末端垂入沸腾的血池。
【血鼎饲丹】
硫磺火光照亮密室中央的九足青铜鼎。鼎内翻涌的猩红浆液中，上百颗「血精丹」沉浮不定，每颗丹丸都嵌着人类指骨，骨缝中渗出黑紫色毒丝。鼎足缠着冰夷俘虏的肠衣，肠衣另一端拴着七具干尸——他们的肋骨被弯成丹炉支架，脊椎骨串成锁链，锁链尽头没入血池。
“坎位…三步…”阿骨扯住姜无涯的兽皮衣领。干尸的肋骨突然咔咔作响，鼎内血精丹接连炸裂，毒雾凝成三头蛇影扑来。姜无涯的骨笛插入地面裂缝，血玉胎记的蛇鳞纹骤然暴凸，玉髓顺着笛身蔓延，在空中织成蛛网拦下毒蛇。
蛇影撞网的刹那，密室四壁的青铜镜同时震颤。镜中映出无数个姜无涯的扭曲倒影，每个倒影的胸口都插着青铜剪——正是五年前接生婆用来剪断他脐带的那把凶器！
【剜心毒术】
“妖胎…也敢闯饲玉禁地！”
大巫姜隗的骨杖从镜后刺出，杖头蛇眼迸出青光。姜无涯翻滚躲闪，骨杖击中岩壁，凿出的孔洞瞬间被毒液蚀成蜂窝。阿骨的九黎刺青离体暴长，玄鸟虚影撞向姜隗，却被鼎内射出的脐带锁链缠住羽翼——那些锁链由婴儿脐带编织，表面浸满凝固的胎血。
“震位…硫磺线！”姜无涯撕开腰间皮囊。硫磺粉洒出的弧线点燃毒雾，火光照亮姜隗撕裂的祭袍——他的胸膛处横亘着一道青铜色剑痕，伤痕边缘浮动着细密云纹，与产房铜铃的刻痕如出一辙！
【仙纹噬玉】
血玉胎记突然灼如烙铁。姜无涯的骨笛刺向剑痕，玉髓凝成的短匕却被云纹弹开。剑痕深处传出非人的尖啸，青铜光刃劈裂硫磺火墙，直取孩童咽喉。阿骨猛拽锁链，倒吊的云翎如钟摆荡来，银锁绞住光刃的瞬间——
“咔！”
云翎的琵琶骨传来骨骼碎裂声。她的脖颈暴起蛛网状冰裂纹，青紫色的毒血从嘴角溢出：“第九转…天梯在…”
【狼皮残片】
姜隗的骨杖趁机刺入血池。池内沸腾的血浆突然凝成巨手，攥住姜无涯的右腿。阿骨的燧石刀劈向血手，刀刃却被腐蚀成铁水。千钧一发之际，云翎的银锁绞断自己左臂，断臂坠入血池，冰夷族的「霜魄」寒气瞬间冻结血手！
“接住！”她在剧痛中抛出一物。
姜无涯凌空抓住那片狼皮——正是母亲襁褓缺失的残角！血玉光芒照射下，皮面浮现星轨密文，第九转天梯的位置刻着与姜隗剑痕同源的青铜云纹……
【饲玉轮回】
密室突然地动山摇。血池底部传出锁链断裂声，三百具冰夷婴尸破池而出，他们的胸腔嵌着未成形的血精丹，脐带锁链缠住姜无涯的四肢。姜隗的剑痕云纹凝成青铜巨门，门内伸出千百条肠衣锁链，将云翎残躯拽向深渊——
“母亲…早就知道这一切！”
姜无涯嘶吼着捏碎狼皮残片。血玉胎记吸附碎片中的巫文，玉髓在虚空凝出刑天斧。斧刃劈中青铜门的刹那，剑痕云纹突然暴走，整座巫药库开始崩塌……
【血傀围城】
密室崩塌的轰鸣中，血池底部钻出二十具血精丹傀儡。它们的关节嵌着青铜铃碎片，眼窝跳动着猩红丹火，每一步都震落腐肉碎屑。姜无涯的骨笛插入岩缝，血玉纹路顺着裂缝蔓延，玉髓凝成蛛网挡住迸射的毒液。傀儡的指骨穿透蛛网，在云翎肩头撕开一道血口。
“离位！硫磺线！”阿骨撕开兽皮袋，硫磺粉洒出的火圈逼退傀儡。姜无涯的蛇鳞纹爬上眼角，玉髓不受控地钻入傀儡关节，却反被丹火灼伤。云翎的银锁突然绷直，锁头蛇瞳张开，咬住傀儡的腕骨疯狂吮吸丹毒。傀儡的丹火在银锁吞噬下暗淡，但更多脚步声从甬道深处涌来——
五十具傀儡的瞳孔在黑暗中亮起，它们胸口的血精丹正渗出黑紫色的雾气。
【刺青枯竭】
阿骨的九黎刺青突然龟裂，玄鸟虚影在丹火中化为灰烬。他踉跄着用燧石刀支撑身体，刀尖刮过岩壁刻下一串急促的九黎密文。符文亮起的瞬间，甬道两侧的青铜火炬自燃，火焰凝成困龙钉阵逼退傀儡群。
“撑住…”姜无涯拽起阿骨，血玉胎记因过度催动玉髓而渗出青血。云翎的银锁突然绞住他的手腕，锁链末端插入岩缝——那里藏着一截冰夷俘虏的脊骨，骨缝中卡着半枚青铜铃舌！
【铃舌密钥】
铃舌触及血玉光芒的刹那，傀儡群突然僵直。它们的丹火剧烈晃动，胸口的血精丹接连炸裂。姜无涯的骨笛趁机刺入地面裂缝，玉髓顺着青铜铃舌的纹路游走，在虚空凝出残缺的星图。图中「归墟」位亮起青光，照出岩壁暗藏的蛇母浮雕——浮雕的竖瞳位置，正是狼皮残片上缺失的星轨坐标！
“第九转…天梯…”云翎的呓语夹杂着血沫。她的银锁绞碎蛇母浮雕，露出后方转动的青铜罗盘。罗盘指针由冰夷指骨磨制，盘面刻满玄蛇族密文——「饲玉人永镇归墟」。
【蛇母密契】
阿骨的燧石刀劈向罗盘，刀刃却被盘面吸住。傀儡群的丹火突然汇聚成光束，击中罗盘核心。指针疯狂旋转，甬道开始塌陷，坠落的石块砸碎两具傀儡，露出它们体内缠绕的脐带锁链——每根锁链末端都拴着冰夷婴儿的颅骨！
“是血饲契…”姜无涯的血玉胎记突然吸附所有丹毒，玉纹在皮肤表面凝成刑天战斧。斧刃劈中罗盘的瞬间，盘面炸出三百枚青铜钉，钉身刻着的「玖」字与姜隗剑痕云纹同源！
【往生裂痕】
青铜钉雨被血玉蛛网尽数拦截，但云翎的冰裂纹已蔓延至心口。她的银锁突然刺入自己胸膛，扯出半颗霜蓝色的心脏按向罗盘。心脏触及青铜钉的刹那，塌陷的甬道突然静止，一道裂缝在虚空绽开——裂缝中浮动着归墟海眼的虚影，海浪间隐约可见青铜悬棺的轮廓！
“跳！”阿骨拽着二人跃入裂缝。最后的视线中，姜隗的虚影在崩塌的甬道里嘶吼，剑痕云纹凝成光刃斩向裂缝边缘……
【狼皮余烬】
姜无涯在坠落中紧攥狼皮残片，血玉胎记的纹路与残片密文重叠。当双脚触及地面时，他站在已成焦土的巫族废墟上。废墟中央斜插着产房青铜铃，铃舌的裂痕指向北方——云翎昏迷中呢喃的「归墟」方向。晨雾中，一缕银发缠在青铜铃上，发梢系着半枚霜魄碎片。
【归墟尸海】
下坠的失重感持续了整整三息，姜无涯的后背才撞上湿滑的岩面。腐臭的咸腥气裹着青铜锈味扑面而来，血玉胎记的微光照亮骇人景象——数百具青铜悬棺倒插在穹顶，棺身锁链末端拴着冰封的巫族战士，他们的胸腔被剖开，肋骨支架上摆着溃烂的血精丹。海浪声在黑暗中轰鸣，却不见一滴水迹。
“是蜃气…别吸气！”阿骨扯下兽皮捂住口鼻，九黎刺青的残迹在肩头渗出血珠。云翎的银锁绞住岩缝，冰裂纹已蔓延至右眼，霜蓝色心脏在她掌心微弱搏动，每跳一次裂纹便向瞳孔逼近半分。
【烛龙残躯】
岩洞突然震颤，锁链如巨蟒游走。一具青铜悬棺轰然炸裂，碎片中钻出烛龙残魂——那是由万千毒虫凝聚的虚影，蜈蚣足、蛇尾、腐鱼鳞片拼凑成龙形，眼眶里的血精丹火映出姜无涯扭曲的倒影。龙吻张开的刹那，蜃气凝成实质的海浪拍来，浪尖裹着冰夷婴孩的骸骨。
“坎位！硫磺线！”阿骨撕开最后的硫磺囊，火圈逼退毒虫。姜无涯的骨笛插入岩缝，血玉纹路顺着裂缝蔓延，玉髓凝成刑天斧劈向龙颈——斧刃斩碎的虫尸中迸出青铜钉雨，钉身的「玖」字云纹与姜隗剑痕同源！
【霜魄焚心】
云翎的银锁绞住三枚青铜钉，锁链绷直时发出琴弦般的颤鸣。她将霜魄心脏按向自己开裂的右眼，冰蓝色光芒骤然爆发！光芒所及之处，蜃气退散，露出洞穴底部的青铜巨棺——棺盖刻着九转天梯的星图，缺失的第九级台阶处，嵌着狼皮襁褓残片上的巫文！
“血饲…开棺！”云翎的嗓音裹着碎冰摩擦声。霜魄心脏裂开细纹，冰晶凝成钥匙插入棺盖锁孔。烛龙残魂发出嘶吼，虫躯疯狂扑向冰晶，却被血玉蛛网拦截在半空。
【九世饲玉】
棺盖滑开的瞬间，三百道虚影从棺内涌出。那是姜无涯前九世的死亡剪影：第一世的他溺毙在冰河，怀中的血玉吸干体温；第三世被玄蛇祭司剜心，玉髓顺着脐带流入丹炉；第七世在焚城雨中化为灰烬，血玉吞噬全族怨魂……每一道虚影的胸口都钉着青铜钉，钉尾拴着脐带锁链，链头消失在烛龙丹火中。
“原来我们…都是饲料！”姜无涯的蛇鳞纹暴凸，玉髓失控地钻入棺内。棺底铺着月姬的狼皮襁褓，襁褓巫文正被血玉重写——「十世圆满，玉髓归天」。
【往生血契】
烛龙残魂的丹火突然暴涨，虫躯凝成青铜巨爪拍向冰晶钥匙。云翎的霜魄心脏彻底碎裂，冰碴刺入她的瞳孔，裂纹终于贯穿右眼。银锁绞住姜无涯的手腕，将他的血玉胎记按向襁褓——
血玉光芒吞没洞穴的刹那，所有青铜悬棺同时开启。九世虚影的脐带锁链尽数断裂，残魂化作火流星撞向丹火。姜无涯听见月姬的声音在光芒中回荡：“逃…逃出轮回……”
【狼皮残章】
强光消散时，洞穴只剩焦黑的锁链残骸。阿骨的九黎刺青彻底消失，后背留着玄鸟灼伤的焦痕。云翎的右眼已成冰晶窟窿，左眼勉强睁开，瞳孔映出姜无涯掌心新生的巫文——那是狼皮襁褓上缺失的「往生契」，此刻正与血玉胎记的蛇鳞纹重叠。
烛龙残魂的灰烬中，半枚青铜铃舌静静躺着。姜无涯拾起它时，铃舌突然震颤——频率与二十年前产房铜铃的碎裂声完全同调。
【白虹裂空】
姜无涯的掌心紧攥青铜铃舌，血玉胎记的纹路与铃舌裂痕完美嵌合。归墟洞穴的震颤突然停滞，穹顶数百具青铜悬棺同时发出蜂鸣，棺盖缝隙渗出暗红色的血精丹残渣。云翎的右眼冰晶窟窿映着虚空中浮动的星图，第九转天梯的轮廓正被血玉光芒一点点补全。
“无涯…看上面！“阿骨的燧石刀指向洞穴顶端——那里垂落着月姬的狼皮襁褓，襁褓表面巫文被血精丹浆液腐蚀，唯独缺失的「往生契」位置，赫然刻着姜隗胸膛的剑痕云纹。狼皮下方的岩壁裂开一道缝隙，缝隙中透出的天光竟染着青铜色，像是被某种巨物撕裂了苍穹。
【血饲天梯】
云翎的银锁突然绞住姜无涯的手腕，将他拽向狼皮襁褓。锁链绷直的瞬间，血玉胎记吸附襁褓上的巫文，玉髓凝成刑天斧劈向裂缝。斧刃触及天光的刹那，青铜色光芒如瀑布倾泻，在虚空凝出九级台阶——每级台阶皆由冰夷婴孩的颅骨堆砌，颅骨眼窝中跳动着血精丹的猩红火焰！
“这才是…真正的饲玉人天梯！“姜无涯的蛇鳞纹爬上脖颈，玉髓不受控地涌向台阶。第九级台阶顶端浮现姜隗的虚影，他的胸膛剑痕已化作青铜巨门，门缝中伸出千百条脐带锁链，缠住云翎的冰晶右眼。
【剜目破障】
云翎的银锁突然刺入自己眼眶，冰晶眼球在锁链绞杀中爆裂。飞溅的碎冰凝成三百枚霜魄钉，钉身穿透脐带锁链，将姜隗虚影钉在青铜巨门上。她的左眼血流如注，指尖却精准插入狼皮襁褓的裂缝——
“接住这个！“她撕下襁褓残片甩向姜无涯。残片触及血玉的瞬间，玉纹在虚空拼出完整的往生契，契文中央浮现月姬的剪影：二十年前的深夜，她正将产房青铜铃的铃舌锯断，藏入狼皮夹层！
【铃舌归位】
姜无涯的骨笛刺入自己掌心，血水混合玉髓灌入青铜铃舌。铃舌在血光中重组，与虚空中悬浮的产房铜铃虚影嵌合。当最后一道裂痕消失时，青铜巨门轰然炸裂，姜隗的惨叫从门后传来：“白虹…白虹要来了！“
天梯台阶的颅骨接连爆开，血精丹火凝成贯通天地的青铜光柱。云翎用独眼望向姜无涯，冰裂纹已爬满半边脸颊：“把我…扔进光柱……“
【往生抉择】
阿骨的燧石刀突然刺穿自己左臂，九黎刺青的残影凝成玄鸟虚影撞向光柱。虚影在触及白虹的瞬间碳化，却为姜无涯争取了一息时间。他抱起云翎跃向光柱，血玉胎记吸附所有血精丹火，玉髓在皮肤表面凝成刑天战甲——
“活下去…看真相……“云翎的银锁绞住姜无涯的脖颈，用最后的气力将他甩出光柱范围。她的身体在白虹中分解，冰晶右眼却悬浮在光柱核心，凝成通往归墟的永恒坐标。
【狼皮余烬】
白虹消散时，洞穴只剩焦黑的狼皮襁褓。姜无涯的掌心躺着半枚青铜铃舌，舌面刻着微缩的星轨图——第九转天梯的终点，正是云翎冰晶眼球化作的坐标。阿骨跪在灰烬中，后背的刺青灼痕拼成残缺的九黎图腾，图腾中央嵌着姜隗剑痕的「玖」字云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