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淮阴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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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战前已决胜

“许多时候,战争的结局在战前已经决定了。”

项羽望向垓下四周的平野,激烈的雨夜已过,清空无云了无痕迹,平野广阔,唯有泥泞的土地昭示雨到来过,又走的悄无声息。

项羽叹息一声,他眼中的垓下不仅仅是这片平野,还是一片尸山血海,但是汉军的血。

他回过头,垓下城头上有着他的兄弟,虞子期,季布,钟离昧,桓楚,楚军将领默不作声,静静看着他。

而垓下城下更是林立十万楚军,前头三万整装待发的骑兵,后更远处有七万步卒,旌旗升天,兵卒皆是执矛披甲,目光坚定。

“楚军的将士们,前天我让你们带着家眷离开,你们为什么不走?”

他声音宏亮,但再怎样只能前排的三营的楚人骑兵听见,后排两行传令兵往两侧骑马往后军过道疾驰,同时嘴里激昂大喊着项羽同样的话。

没有人回答他,项羽看见的只有将领们和前排将士坚毅的目光,他们只是那样望着他。

项羽看着这些眼神,忽然说不出肚中的腹稿,连年征战,他本来已经熟练动员,此时却仿佛忘记了这些话语。

项羽背过身“我听到营里有人传,在巨鹿的时候韩信问我怕不怕上战场,我说怕。这是真的,将士们,我不想再骗你们,我项籍不是什么英雄,我是个懦夫,我怕上战场。”

楚军将领越听到后面,越是面色大变,许多人出声,

虞子期大急,拿羽令拦住往后传声的传令兵,目瞪口呆“大王,你在说什么?”

季布大怒,上前就要摇项羽“大哥你说什么胡话。”

一双手拉住了季布,推开了虞子期,是钟离昧,他抢过虞子期手中的楚军令旗,大喊“所有人不准说话。”

前排和城头本来要闹起来的楚军安静了下来,不可思议地看着钟离昧。

钟离昧深吸口气,用令旗指挥两侧本犹豫的传令骑兵,他们往后疾驰继续给楚兵喊项羽的本话,虞子期大骂“钟离昧你干吗?你不怕……”

钟离昧轻声打断“季布,别让他说话。”季布闻言立刻捂住虞子期嘴巴。

“楚军的将士们,大王不是懦夫,他知道刘邦要的只是他的人头,他想的是用自己的头颅换楚人的平安。”

钟离昧指着项羽后背,用平生最大的声音喊道“如果说这样的人是懦夫,那么谁不是懦夫?项籍,转过身来,你是骄傲的楚人是堂堂正正的楚人,你哭也要在大家面前哭,哭也要像个男人一样哭!”

“这样你才是我们大楚的王,才能带领我们打赢刘邦,弟兄们才愿意跟着你干,项籍,你当弟兄们是因为你留下的吗?不是,是因为我们是骄傲的楚人,楚人不是孬种。”

钟离昧大喊,目光含泪“楚人,同生共死。”

季布捂住不再闹腾的虞子期兴奋大喊“楚人,同生共死。”

桓楚,余英,前排的楚人骑兵,越来越多的声音大喊

“楚人,同生共死。”

“楚人,同生共死。”

项羽在越来越多的喊声中,终于转过身,他面上都是泪水,还有鼻涕挂霜,像个小孩一样。

他看向钟离昧,轻声道“钟离昧,我不是这个意思,这太残忍了,用这些情感让将士们……”

钟离昧只是摇了摇头,将手中令旗放在他手里“永远记住,你是大楚的王,是这十万人的领袖。”

项羽闭目,将令旗拿在手里,最后还是没用,反而拔出了自己腰间的利剑,指向上方,声响渐息,一双双激动的眼睛看着他,

项羽终于下定了决心,他眼神坚定下来,将那人带来的影响全部扔掉“楚人们,不可,不要轻言生死。”

他怒吼着“我们楚人流的血已经够多了,我们战胜了不可一世的秦人,洗刷了过去的耻辱,我们对的起列祖列宗!”

“将士们,刘季他想夺走我们打来的一切,但他不明白,楚人,是打不死,楚人是打不服的!”

项羽将利剑指向高空,用尽生平的力气怒吼,两侧的传令兵飞快地架马奔驰,所有的眼睛看着他,带着希望看着他

“我,项籍,要带领你们创造更风光的伟业!我们要轰轰烈烈地在这世上走一回,因为我们是最骄傲的楚人!”

“长锋所指,四方臣服,百合天下,无人可挡!”

项羽扔掉令旗,举起长剑“弟兄们,楚人。‘’

“必胜!”

钟离昧拔出利剑,沙哑大喊“楚人,必胜!”

季布早已泪流满面,他振臂喊着“楚人,必胜!”然后想到什么,又按住早已经跌坐在地面,面色白如纸的虞子期嘴巴。

士兵们不约而同举起手中的长矛,高声喊着

“楚人,必胜!”

“楚人,必胜!”

“楚人,必胜!”

……

“好像听到什么动静,”樊哙摇了摇有些痛的头,在醉意中醒来,他已躺在榻上,盖好了棉被。

桌案上空留一个酒壶,两幅杯子,案脚放着一个暖酒桶,水已凉。

望着两个空杯子,樊哙脑海中闪过周成朴素的面容,对方一直在举杯,他一直在喝,

樊哙陷入思索“周成他到最后喝了吗?”

不等他想明白这个问题,帐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汉兵带来的消息让他面色剧变

“将军,项军从垓下南门冲过来了。”

樊哙爬上五水营的望楼时,只看到一片白茫茫的楚军骑兵已冲带垓下平原上,密密麻麻成一片,后续源源不断的项军步兵正出垓下城门。

五水营距离垓下有十里,楚军前排骑兵冲的很快,旌旗升天,樊哙从军多年,楚军和汉军又互通消息,他估算后心头一惊。

“项羽这是将最后三万的骑兵都带出来了。”

周成声音响起,他早已在望楼上等着,此时声音严肃肃杀。

樊哙看了他一眼,有些惊讶对方的准确,点头道“是三万左右,而且阵型很怪。”

“没有战车,项骑为了速度舍弃了战车。所以他们来的这么快,十里地已跑了一半。”周成话很快。

樊哙愣了一下,很快想起了昨晚周成问自己的骑兵奔袭的可能“你这是猜到了,这不可能,骑兵这么弄,跑完就是送死,人马都没了力道,被追上就是绞杀。”

周成快声,没纠结这个问题“我猜没猜到不重要,项羽就是这么干的,将军,这是战机,宜速决。”

“是让项羽骑兵这么往南处下去,还是在垓下,彻底成为楚军的坟墓。”

樊哙面色难看“你是说项羽想带着骑兵突围?那是没有补给三万骑兵,目标太大,不可能。”

周成快声道“谁说没有补给,昨日不是就有人送了项羽补给吗?再说无论项羽是突围还是想要围点打援,将军,五水营有四万的骑兵,是汉王交给你阻拦项羽的。”

周成一顿“就像你相信汉王一样,汉王也相信你,项骑三万已跑了七里,我军四万以逸待劳,还是靠着这没什么防御设施的五水五水营固守?”

樊哙看向五水营门,只是简单的一排壕沟和并不坚固的木墙,刘邦给他四万骑兵,一万步军的用意就是咬住项羽的骑兵。

如今他不止是能咬住项羽,还有机会打败这世上……

“将军,那是项羽,如今已经汉军有了三名王了。”

樊哙心跳加快,很快他轻轻摇头“大哥不会愿意出现第四名王的。”

“汉王更不愿意项羽回到江东!将军,只有你能帮汉王创造他想要的世道,你只需要咬住项羽,别忘了,韩信也在看着这里。”

樊哙看向仍在疾驰的项骑,他们的速度更慢了,而五水营头的汉军将领们,不时带着兴奋的眼神看向望楼。

没有错,世人都能看明白,这是战机,这是不容也不能错过的机会。

项羽他是在自杀?还是看不起我,看不起汉王?

樊哙终于下定了决心,愤怒道

“周成,让所有的骑兵准备,即刻出营。”

周成轻笑“是。”

……

韩信站在固镇大营营头,目光很是严肃,后排十多名汉将披甲执剑,目光异常兴奋地望着项骑。

当他上来时,营里中军的汉骑都已集结了起来,着甲拿矛,旌旗连片,俨然准备出战模样。

韩信上来时就很是怪异,此时才明白为何,项羽竟然犯了常识性的错误。

“他怎么会这么愚蠢?”

韩信一开始也是这想法,只是越看心头越沉重,有一种末日感向他袭来。

他看到项骑白茫茫的一片,他对这白盔甲很熟,很久很久,其实也并不是很久,四年前他也穿着这白甲和项羽在巨鹿击破章邯王离的四十万大军。

韩信吞咽口水,他从项骑的整体中看到了一股气,这种奇怪的感觉是他与生俱来的天赋。

他看到项骑随着行进跑的越加慢,但是有种奇怪感觉,韩信觉得他们像是在适应着什么。

他们的信心越来越足,韩信心中很冷,不知道为何冒出这种念头。

不等他想明白,一道声音响起,蒯彻在一旁有些不解道“将军,是不是有古怪,骑马不是这样骑的,项军难不成又在遛弯?”

“蒯先生是文士,不懂兵将之心。”营头上一披甲壮汉轻笑,他鬓角理的干净,只是有些发白,他年纪不大这点让人注目。

他望向韩信时,眼底有尊敬更有遗憾。

蒯彻哼哼“曹参,你说说什么情况,别卖关子。”

一旁的灌婴冷笑开口“曹哥别和这种人说,没意思。”

曹参瞥了灌婴一眼,摇摇头“蒯彻你和我也跟将军打了赵国,后又跟着打这么多仗,还不知道兵将有一种默契吗?”

灌婴无言,只能握紧拳头曹参军功比他大,汉王也很是看重他,对他这态度也无妨。

蒯彻不和灌婴争辩,问曹参“那韩大将军就能遛弯,项王为什么不能遛?”

“大将军是神人,战必克,攻必取,用兵无常势,自然怎么用兵将都会服他,项羽不同,他用兵极快,目光极准轻易看破形势,讲究的是一击……”

“不管项羽是不是用兵如神,”有一人打断曹参分析,快速沉声道“韩将军,项羽已犯下了兵家大错,无论他是否故意,这是个机会,我请出两万骑兵东击项羽,必能一举建功。”

他一开口,所有汉将都是目露惊讶,此人名王陵,是刘邦沛县的老兄弟,平日不多言。

韩信默然,只是死死盯着项骑。

王陵皱眉,刚想继续说,固镇右军已有乌泱泱一片汉骑冲出,有三万人尽出。

“费将军动了。”营头传来一片惊声,固镇大营四十万汉军分三军,营门也有四五处,费侯陈贺统领右军十万人,韩信不是神仙,也不能完全管住他。

韩信冷声道“赶紧派一队骑兵把费侯军追回来。”

“韩将军你如此做可是有私心,汉王授你大任,如今形势明了,不管如何我们汉军有五十万人,项羽再厉害,也不过十万万人。”

王陵淡淡道,他一说话,其余汉将也是目有异色,曹参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暗叹一声。

韩信叹道“王陵,项羽精通兵形势,这项骑太诡……”

王陵冷冷道“不管他项羽想干什么,就算汉军是四十万头猪,拱也拱死他项羽,你是汉王封的大将军,战机在前,如此做法,难不成?”

蒯彻头冒虚汗,这王陵和灌婴不同,不仅仅是实打实的刘邦沛县老兄弟,也是这群汉将里职位最高,领光禄勋。

他是刘邦用于安插监管他韩信,平日不言还好,一说其他汉将看韩信的眼色也变了。

韩信叹息,知道王陵这人自有想法说不动,他只能道“你带三万汉骑跟住……”

他话还没说完,王陵一抱拳,带着一片汉军将领就下了营头,

只是此时韩信冷冷开口“曹参,王吸,薛欧,靳歙,奚涓,你们五个给我留下来。你们都走了,让千夫长带队吗?‘’

被点的人面色发苦,看向王陵,王陵不理这些人,带着没被点名,面色幸灾乐祸的其他四名汉将走了下去。

薛欧重回营头,抱怨道“韩将军,你指挥大军那要我们决策,我们留在这除了传令还有其他作用吗?”

这话不假,五六日前的垓下第一战,韩信指挥和项羽决战,根本容不得其他人置喙。这些汉将除了传达韩信将令其他一点作用没有。

韩信却是根本不理他,遥遥望着项骑离的五水营越来越近,面色越来越凝重,只是他想破天也不明白为什么。

薛欧见韩信理都不理他,很不服气,刚准备继续抱怨,曹参连忙打圆场“薛将军,大将军人就这样,当初我跟他攻北地,也是插不了嘴。”

薛欧见曹参说话,也只能悻悻,冷哼一声,曹参追随汉王早,军功比他大的多,他也不想得罪后者。

蒯彻见这一幕,心中是气不打一出来,论军功,韩信比所有汉将加起来都大,可这些汉将对韩信是无一点尊敬。

当然这和韩信平日眼高于顶有些关系,但更多的是这些人都看得出汉王对韩信是大用大疑,他们越是和韩信离得远,汉王才会信任,重用他们。

只是外人都在,蒯彻也说不得什么,只得心中连连叹气。

“不好。”韩信突然喊道,一把死死抓住营头的木头,手上抓的青筋暴起,周围人皆是一惊。

曹参看向韩信目光处,又看向项骑轻笑道“将军,项骑完了,他们跑了八里地,樊将军要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