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遭嘲讽书生“抡”礼
镜园，位于西城三山门外，莫愁湖旁。
三月的江南，天气多变。
昨日还是风和日丽，今日就下起了蒙蒙细雨。
车至巷口，伞连遮天。
今日受邀之来人，俱是早早前来，侯于园外。
驻马巷口，贾珩只带书童华安一人，携薄礼执伞前行。
两旁马车多有视线落于贾珩身上，毕竟这位院试案首也算金陵府一景……
“他竟也来了？”
“谁？谁来了？”
“贾家那个私生子！”
两旁的窃窃私语，并未影响贾珩的脚步。
私生子这三个字，对他的伤害还不如吃西湖醋鱼来的大。
“贾案首……”
“贾兄也来了……”
“贾同年，这边……”
有人嘲笑贾珩私生子的身份，有人敬重贾珩案首的才华。
人不尽同，看人的角度自然不同。
与金陵勋贵子弟不一样，受邀士子儒生中，特别是与贾珩同科中了秀才的，多有欲与贾珩亲近者。
十二岁的院试案首，还是南直隶这等科考大省，怎么看贾珩的未来前程远大。
读书人就是如此，昨日同科中秀才、中举人、中进士，哪怕只是打过一声招呼，明日也能称一声同年友人。
同年呐~
这就是似贾珩这种，正统科举入仕之人的第一份人脉。
“靳兄、杨兄、陈兄……诸位晨安！”
一帮子身着儒服的秀才们聚在一起，恪守礼仪相互拜来拜去的，与一旁衣着华贵、嘻嘻哈哈的勋贵子弟形成了鲜明对比。
贾珩依次还礼，丝毫没有理会那圈勋贵子弟的讥讽嘲笑，始终保持着温润公子的风度。
“嗤~不就是个案首嘛，我还以为是封了侯拜了将……酸儒就是酸儒，考个秀才就觉得了不起了。这废物私生子以前连门都不敢出，今日倒是出息了，还敢过来，也不怕脏了王爷的宝地……”
“你……”
贾珩一把拉住了欲要冲出去的靳沥，笑着摇了摇头。
“犬吠而已，靳兄莫要在意。”
靳沥也好，身旁这十来名秀才也罢，皆是站在贾珩两侧，目含刀锋，怒目朝向哈哈大笑的勋贵子弟。
作为年龄居长的靳沥，更是欲作众人的领头羊。
他指着那边，气愤的说：“贾兄就是性子太软了些，此人折辱于你，便是折辱等我儒门弟子。吾要去与其理论一番，好好论与论这理……”
“对，我等圣人门下，岂容这等泼才如此折辱！”
众人的情绪瞬间就被靳沥给挑动起来，贾珩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再次笑笑。
“诸位也都说了，不过是泼才罢了，秀才与之讲理，讲的通么？”
贾珩用温和的声音，以及尽量风趣的言辞安抚着这些秀才公……
“既然是冲我来的，那这个理合该我去讲才是。”
“贾案首（贾兄）……”
众人刚想阻拦，就见前一息还是温润公子的贾珩，从书童手中拿过雍王府的请帖，快步走到了方才大放厥词的人跟前。
“哟，贾~案首来了。是来给你哥哥我磕头请安的吗？哈哈口……”
啪！
那人的笑声被直接打断，不可置信的捂着左脸，木愣愣的瞪着面前矮他半个头的贾珩。
“蠢货，我是大宗师亲点的院试案首，礼部记名在册的禀生。我给你磕头请安，我敢磕，你敢受吗？”
贾珩扬起手中的请帖，啪的一声又给甩在了这人的右脸上。
“我以前不怎么出门，并不是怕了你们这些废物。不畏寒暑苦读诗书，就是为了不与尔等这些不通笔墨，不知礼义廉耻的废物为伍……”
他脸上的神色早就没有了方才的温和，目光变得凌厉，扫视了一圈这些金陵城的勋贵子弟。
“贾瑜……还有你们，你们这些人文不成武不就，只会躺在祖宗的功劳簿上混吃等死的土鸡瓦犬，也敢嘲笑寒窗十年中试的秀才？你们也配？”
“回去问问你们的爹娘老子，士子儒生，是你们可以折辱的吗？”
“不服？是打算挑起文武之争不成？”
雍王府的请帖用料扎实，硬邦邦的帖子就像是铁片子一般，打在脸上那叫一个疼。
贾瑜被打的脸皮通红，腮帮子都鼓起来了。
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双目赤红就被愤怒支配了理智。
“好你个私生子，好你个酸儒穷秀才，敢打你爷爷！”
说罢便作势要揪住贾珩的衣襟，却被身侧之人给拦腰抱住。
“大哥，不要上他的当，他在给你下套……这是在镜园门口，雍王爷还在里面呢。”
竟还有聪明人！
贾珩也是惊讶的仔细打量着那人的脸，好久才想起了此人的身份。
“果然啊，贾家还是有聪明人的，不过却只是个庶子！”
他特意将在庶子二字上加重了语气，令这人的动作停滞了一息。
贾琰，宁荣贾家的金陵三房庶出子。
其父贾攸，是金陵贾家为数不多的为官之人，在金陵卫中任五品千户，也算是小有实力。
无论是金陵老宅还是京城贾家，都有一个毛病。
那就是不重视对庶子的培养，且还处处打压。
这贾琰原本也是想通过科举改变命运的，县试时考中上元县第七，府试前却“生病”未能赴试……
大家族的内宅，还真是够脏的！
贾珩摇了摇头，惋惜说道：“贾琰族兄，你该藏拙的，他们怎么会让你越过嫡子去……可惜了，可惜了啊！”
啧啧之声落入贾琰耳中，每一声就像是锋利的刀子，戳在他的心脏上。
在愣神中，贾琰不由得手一松，奋力挣扎的贾瑜便是一个趔贴，随即朝着贾珩扑了过来。
“贱婢之子，也敢挑拨我们兄弟间的感情……”
见贾瑜朝他扑来，贾珩只轻轻的一个侧身，然后抬脚，反踹……
噗通~
贾瑜屁股向后如平沙落雁，直愣愣砸在了青石板铺成的地面上。
地上的雨水溅了起来，打湿了他身后勋贵子弟的鞋面。
贾瑜的眼前突然一黑，就见贾珩掀起衣袍，直接骑在他的身上，手中的请帖啪啪的朝着脸上招呼。
“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你不是不喜欢读圣贤书吗？今日我便教教你，什么叫《抡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