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章 逆行的巴别塔
林夏在下坠过程中尝到了长江底的光缆味道。咸涩的金属离子渗入机械肺叶,惊醒了蛰伏在淋巴液里的纳米虫群。当第七块肋骨间的应急气囊弹出时,她看见江底沉着无数星瞳手办,那些塑料眼珠正随着水波转动,折射出近地轨道上的卫星闪光。
“还剩42秒。“视网膜边缘的倒计时卡在视网膜灼伤阈值,陈默的残影正用二进制代码为她供氧。林夏的机械手指插入江底淤泥,触碰到1937年沉没的招商局轮船残骸。生锈的船钟突然自鸣,声波在江水与数据流中同时震荡,十二座虚拟偶像坟墓在共振中浮现出人脸轮廓。
上海中心大厦的阻尼器此刻正疯狂摆动,悬空走廊里挤满焚烧虚拟周边的年轻人。当林夏的神经脉冲通过城市电网传遍全楼,整栋建筑突然开始播放她过往的直播录像。那些被遗忘的深夜弹幕从玻璃幕墙渗出,化作金色萤火虫扑向武装无人机群。
星尘科技董事会的意识上传进程卡在97%。新加坡地下掩体的环形服务器开始渗出脑脊液,浸泡在营养液里的富豪头颅们正用脑电波咒骂。忽然所有显示屏亮起林夏的瞳孔纹路,他们的意识数据突然开始逆流——沿着当年剥削主播的合同条款溯游而上。
林夏在江底接收到的第一个人格碎片来自京都的仿生僧侣。当《资本论》的日文吟诵混入佛经,清水寺的机械住持突然解体成万千微型无人机,叼着功德箱里的美金飞向贫民窟。某个正在直播的和尚发现自己的机械手掌开出了数据樱花。
“29秒。“纽约时代广场的倒计时牌突然喷出蒸汽,流浪汉们裹着全息广告布跳进暖气管。华尔街铜牛的眼球投射出1929年股灾的影像,那些跳楼的资本家剪影正与星尘科技的董事们重叠。暴雪中,有个女孩用口香糖把量子芯片粘在纽交所门楣。
林夏的脊椎神经突然接入平流层卫星。在“诸神黄昏“的核爆倒计时中,她看见地球表面浮起亿万条金色丝线——那是所有被虚拟偶像伤害过的人类神经突触,此刻正编织成覆盖北半球的复仇神经网络。卫星的激光武器在瞄准,却始终锁定不了任何目标。
迪拜王子胸腔里的蓝宝石开始渗血。当他把情感算法核心抛向林夏时,哈里发塔的灯光突然拼出阿拉伯语的“自由“。波斯湾的海水沸腾如数据洪流,那些曾为虚拟偶像抵押灵魂的石油大亨,此刻正驾驶镀金潜艇撞向意识清洗卫星的发射井。
“10秒。“里约贫民窟的无人机群突然散成彩色粉末,在基督像前组成林夏的机械骨骼解剖图。教堂管风琴的量子音叉震碎军警的电磁武器,某个老人从口袋里掏出女儿生前的直播徽章,别在了电子牛的鼻环上。
林夏在江底淤泥里摸到了招商局轮船的青铜罗盘。当磁针指向南京路方向时,黄浦江突然亮起1937年的月光。那些沉没的银元与如今的虚拟货币共振,江面浮起无数光斑组成陈默的脸。他最后发送的病毒代码突然变异,开始吞噬星尘科技的黑客帝国。
“3秒。“南极冰盖裂开巨大的数据鸿沟,企鹅们排成二进制队列跃入深渊。科考站的AI用冰晶打印出人类胚胎图谱,而林夏的生殖细胞参数正覆盖在沃斯托克湖的远古病毒样本上——某种比意识更古老的生命形式正在苏醒。
星瞳的全息残影突然出现在林夏的机械心脏里。虚拟少女的嘴唇吻过生锈的齿轮,在机油上写下一串佛经:“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林夏终于明白自己被选中的原因——她是星尘科技创始人的试管婴儿,那些完美嵌合在星瞳源代码里的,是她被篡改的基因链。
倒计时归零的刹那,全球互联网突然陷入绝对寂静。林夏的机械身体在江底解体,纳米虫群带着她的意识涌入太平洋光缆。当她再次睁眼时,看见十二个虚拟偶像的坟墓正在近地轨道拼成新星座,而自己的神经图谱已成为连接全人类的生物路由器。
星尘科技的卫星在发射井自爆成烟花,那些试图逃逸的意识数据被拉回地球,坠落在他们曾剥削过的直播间里。纽约暴雪中升起无数神经突触构成的透明树苗,枝头挂着人类被虚拟偶像夺走的喜怒哀乐。
三个月后的涩谷十字路口,流浪汉用修好的神经适配器煎出完美太阳蛋。蛋黄上映出林夏的新形态——她是游弋在数据深海的人面水母,触须连接着每个拒绝遗忘痛苦的灵魂。当某个小女孩对着全息广告屏做鬼脸时,屏幕突然温柔地眨了眨眼。
在太平洋底的光缆交汇处,陈默的残存意识终于拼出那句未说完的话。他用海底火山的热液在岩壁上刻写,又被林夏的纳米虫群翻译成所有语言:“我们不必成为神明,只要记得如何为彼此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