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将十厘米加在祖国版图上
陈最从昏迷中睁开眼睛,一股浓郁混合着茉莉与檀香味道的香水袭入唇鼻,甜腻得让人窒息。
他眨了眨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雕花红木床上,头顶是暗红色的丝绸帷幔,垂下的流苏随着微风轻轻晃动。
“亲爱的,你醒了?”
“感觉如何,腰还好吗?”
慵懒的日语从身侧传来。
陈最猛地转头,对上一双仿佛会说话的湛蓝眼睛。
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女人。
她穿着一件墨绿色真丝睡袍,领口开得很低,一眼看不见底的深渊,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微卷的金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
此刻正支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美人一张精致无瑕疵的脸庞,称一句盛世美颜不为过。
尤其是她那双漂亮的眼睛很迷人,如湖泊般明眸。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赤裸的上身,又看了看女人裸露在丝绸被单外的雪白膀子。
陈最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个女人的长相,怎么那么像法国影星阿佳妮?
暴恐份子把他炸到小日子的电影棚来了?
怎么一睁眼就到了这种破地方?
他赶紧抬头。
还好还好。
周围没有扛着摄像机的臭男人。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修长白皙,指节分明,这不是他的手。
“怎么了?”女人侧身凑近,身上那股香水味更浓了,“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没什么,昨晚没睡好,刚才又闪了腰,我去洗把脸再说。”
陈最应付美人一句,而后下床来到洗手间反锁门。
看清镜子里的长相后,他猛地怔住,双手快速摸向他的五官。
这是一张陌生,被天使吻过的脸庞。
深邃的眼眸却有着一双琥珀色的瞳仁,挺直的鼻梁加上精致的立体五官。
称一句秀润如玉,宛若天成也不丢分。
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足有180的个子。
唯左肩膀上面有一道刀疤,看痕迹有些年份。
此时此刻,陈最不禁陷入沉思。
这是踏马的穿越了。
原主也叫陈最。
让他忧伤的是。
陈最的脑海只有这个名字,原主的其他记忆想不起来。
这踏马的是天糊开局呀!
随便来一个熟人,怕是就能瞧出端倪了。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
前世的陈最,连战乱的非洲都待过,又何惧洗手间外面那个白花花的妖孽。
先应付完那个妖精,再找机会出去,想办法了解当下是什么年代。
半个小时后。
做完几组高难度瑜伽的男女,双双喘着粗气躺在床上。
陈最等心跳平静后,蓦地听见一道细微的搬椅子声响。
不过这里是饭店,隔音不太好,他以为隔壁也在做运动。
陈最和美人互相倚在一起看窗外风景。
此时,两双腿一双比一双长。
男的短了一小截,女的长了一小截。
陈最先前没有仔细打量对方的容颜,此刻冷静下来,连他都以为穿到了七八十年代。
抑或者,他和法兰西第一美人阿佳妮一起穿了。
穿在一起刚完成高难度瑜伽动作。
呃?
陈最不知道对方名字,姑且把她当成法兰西阿佳妮吧。
毕竟有七八分神似。
出神间,阿侍妮以英语吐字柔媚:“亲爱的,如果上帝给你增加十厘米,你会把它加在哪里?”
陈最想也没想,出口是纯正京都热…腔日语:“秋爹麻袋~我能和上帝老人家讲讲价吗?”
这也是先前在床上,和这个西洋女人讲日语的习惯。
不要问为何会懂日语,多阅片,就懂了。
法兰西美女眨了眨眼,同样用日语答道:“你想要怎么说服上帝?”
“小孩子才做选择,我这人比较贪心,我想在祖国的版图四个方位,同时加上十厘米。”
法兰西美女张大嘴巴,半晌回过神来:“怪不得你们东洋人,要入侵华国,原来你们野心都很大。”
“呃?”
陈最心里一惊。
凭借法兰西美女的只言片语,难道现在是民国?
不对,这女人说他是东洋人?
焯!!!
我穿成鬼子了?
耻辱哇!
既然如此?
我干脆挥刀自宫后再自裁?
权当杀鬼子了。
法兰西美人叹了一口气。
目光顺着陈最看下去,“如果你把十厘米,加在那里就好了。”
陈最听了这句话,气得浑身发抖。
这不亚于他震惊自己穿成了小鬼子。
“我不用加了。”
法兰西美女翻了个白眼,“我说的是让你加在你的腿上,刚才我们在窗前时,你在后面扶我腰的时候,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站到凳子上去了。”
陈最单手抚额:“没办法呀!”
“谁让你186的身高,还喜欢穿10公分的高跟鞋。”
“你的身高足足高出我一大截,唯有登高方能与你并肩,共赏窗外如画美景。”
“也是,下次我不穿高跟鞋就是了。”
法兰西美女伸出诱人的手腕,猩红指甲在男人腹肌上来回画圈圈。
“可是,陈,我感觉你似乎变……”
“嘘!”
陈最心思微动,出声打断对方,拿手放在美人的嘴里摩挲着。
“难得出来,这种时候就不要说煞风景的话。”
就在美人眼神迷离之际,他索性翻身下床,来到窗前伸手拍了拍玻璃。
“干嘛?”阿佳妮不解问道。
“干!”
陈最说完,伸出大长腿把床前的小登子勾了过来,而后大马金刀坐下。
“你好坏,不过,我就喜欢你这样…”
法兰西美女妩媚一笑,翻身下床。
光着脚丫子风情万种地走向玻璃窗前。
“这样看风景,才浪漫。”
“站好。”
“对了,我记得你会跳芭蕾舞是吧?”
“恩哼?这个时候,你还想着什么跳舞,讨厌。”
“舞起!”
“呼呼~”
“呲呲~”
“这风景真爽呀……不是,是真好看呀!”
“亲爱的,你比傅勒斯更懂浪漫。”
…
…
“噗嗤”一声。
压抑的失笑声从隔壁房间传来。
“哟西~”有日语低声赞叹。
“陈桑是真心向往我们大东洋帝国的良民,大大的良民。”
华东派遣军驻申城司令部情报机关、特高二课中佐课长森田摘下耳机,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诸君可能心存疑虑,为何一位微不足道的华人,竟需要我这位课长亲自出马监听。”
年轻的尉官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试探着说:“阁下,据说陈桑是岩井君推荐的人选?”
“不止如此。”
“他还是个人才。”
森田从桌上拿起一份档案袋,在众人的目光中缓缓拆开。
“陈最,明治45年生于伦敦,其父是南洋华侨富商陈启明,母亲是新加坡富商之女林淑仪。”
“五岁时,父母因锡矿贸易纠纷遇害,被英国无嗣的外交官爱德华·霍华德夫妇收养。”
他翻开档案,指着上面两张照片。
“第一张,是他在剑桥三一学院医学院毕业的照片,旁边那位是大英皇家医学会会长威廉·奥斯勒爵士。”
“第二张,是他在柏林军事学院学训时期的照片,和德国著名外交家冯·巴本的合影。”
尉官们倒吸一口凉气。
“他的经历很有意思。”
森田顿了顿,继续说道:
“英国出生,六岁随养父母就任法国外交领事时迁往巴黎定居,在法国路易大帝读完高中,赴剑桥医学院习医,其后在柏林军事学院深造。”
“据说,他在柏林军事院校毕业前夕,和一名华人女子闪电结婚,还没来得及圆房,当天就受学校紧急召回进行军事演习。”
“等他演习完回到柏林,却发现新婚妻子人去楼空,竟连一封告别信都没有。”
“这件事之后,他开始周旋于各色女子身边。”
一众尉官的嘴巴逐渐变成一个“O”字型。
虽然他们很想问后续,但长官不说,他们也不敢多嘴追问。
十有八九,陈桑将会是他们这里的一员。
这种同事的瓜,多吃无妨。
“其受到打击后有意向加入瑞士国籍,后被人劝退。”
“在帝国旅居一年,于半年前踏足华国申城。”
“他怎会想要加入瑞士国籍?”一个尉官惊讶地问,“又是被谁给劝退的?”
“因为瑞士是中立国,据称是他未婚妻劝退的。”
森田意味深长地说,“这说明什么?说明他深谙国际政治的游戏规则。”
“更重要的是。”他顿了顿,“他的未婚妻是靖子。”
“靖子?”另一个尉官惊呼,“祖上出过公爵的西竹华族?“
“没错。”
森田满意地看着手下震惊的表情,“所以你们明白了吗?当他说要把十厘米加在‘祖国’的版图上时,他说的祖国会是哪一国?”
尉官们恍然大悟:“当然是我们大东洋帝国!”
“正是如此。”
森田合上档案,“一个在英国出生、在欧洲接受教育的人,回东方第一站却选择我们帝国,最后才回到申城,还与我们华族联姻,这说明什么?”
“老师,说明陈桑心向帝国!”
特二课情报一科行动组、中尉组长三井寿一搬来椅子,面色缴动。
“没错!”
森田瞥了眼三井,显然是责怪他动作过大,不过他也没说什么,顺势坐下,猛地挥了挥手。
“而且你们注意到没有?他和法国女人调情时,回答她的问题用的是日语,这又说明什么?”
“说明陈桑更认同帝国文化。”三井寿一继续缴动。
森田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陈桑那双与生俱来的异色瞳眸,在申城人眼中始终是个异类,这让他与整座城市格格不入。”
“这说明他在潜意识里,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帝国人。”
尉官们连连点头,表示认同。
“但是课长。”一个尉官犹豫着说,“他和法租界总董夫人的关系…这会不会影响他和西竹小姐的婚事?”
森田冷笑一声:“这正是我想要的。”
“有了他这个偷情把柄,我们就能控制他。”
“一旦失控,我们把录音交给岩井君,如此,这门亲事一定黄。”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等。”森田掐灭烟头,“等司令官有了指示,过后就可以派车去接他了。”
“还有,把所有盯梢的人都撤了,等陈最离开饭店后不必再跟。”
“嗨依!”
森田走到窗前,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街道。
“陈最啊陈最,你这样的人才,不为帝国所用,岂不是太可惜了?”
另一边,除已有未婚妻的三井寿一外,其余尉官们交换着复杂的眼神。
靖子小姐可是被誉为第一位‘昭和美人’的存在。
同时是闻名西方无国界的外科医生。
更令人难以接受的是,她出身大东洋帝国华族世家。
即便西竹一族已然没落。
可她毕竟是昭和时代公认的绝色佳人,更是华族的天之骄女。
这样的她!
怎会倾心陈最这个有着华国血统、又风流成性的人?
还是一位二婚男人!
八嘎!
馬鹿!
森田转身,发现大家还在偷听,面色一板:“把监听器关了,留陈桑一点私人空间。”
“嗨依~”
几个光棍尉官脸上闪过可惜,恋恋不舍地放下耳机。
可恶!
那个法兰西女人,到底在说陈桑变什么了?
是变小了还是变大了?
八嘎!
…
…
陈最别了法兰西美人,身心愉悦的地来到饭店大门。
离开温柔乡,一个致命难题摆在他的面前。
谁是我的敌人,谁又是我的朋友。
陈最一概不知。
南京西路飘起冻雨,陈最竖起驼绒大衣领。
看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他有一瞬间失神。
有穿着和服的东洋女人,有西装革履的洋鬼子,更多的是衣衫褴褛的苦力。
穿香云纱旗袍的民国女郎撑着油纸伞从路边走过。
蓬松西洋裙下的西欧女人,高跟鞋敲击地面清脆悦耳。
圣三一堂的钟声里,凯斯咖啡馆霓虹灯在积水里投下血色倒影。
这座城市就像一锅沸腾的水,而他就是即将投入其中的一颗石子。
一位衣衫褴褛的报童叫喊着‘报纸’跑过身边。
他瞥见《申报》头条“汪填海河内显身”字眼。
日期栏赫然是1939年2月10日。
陈最后颈汗毛突然竖起。
收敛心神,抬头看到对面有一条弄堂,尽头似乎是江边。
他沿着弄堂过去,迫不及待地想看一看这个时空的历史长河。
须臾间。
檀木棍在弄堂里带着破风声砸了过来。
陈最条件反射侧身躲过,前面巷子人影绰绰,他瞥见拐角处另一条弄堂,尽头是一人高的围墙。
来不及细想,他拔腿就跑,想要翻过这堵墙逃离。
刚跃上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处干涸的臭水沟。
蓦地,一道浓厚的满州国口音自旁边响起。
“来了,老弟……”
“啪!”
陈最后脑传来阵痛感觉。
求生本能,让他在昏迷前,拼尽全力把那个喊‘老弟’的人一脚给踹了回去。
自己的身体朝干涸的水沟掉了下去。
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
他似乎看到了自己在现代的杂货店。
“狗日的,大白天活见鬼了,人呢?”
“可能是逃进沟渠旁边的拐角了,追…”
“果然是受过洋堂训练的狗汉奸,跑得真他姥姥的快。”
“大家记住,苗江少尉说了,必须抓活口。”
“呀!”
“队长。”
“狗汉奸倒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