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天梯崩断

暮色吞尽最后一缕残阳时，云七的玉化右臂开始灼烧。北斗七星的刻痕顺着经络蔓延，在肘关节凝结成饕餮噬日图。三百里哭魂渊卷起玄冰风暴，风中裹挟着星罗阁特制的锁魂砂，将裸露的皮肤割出道道血痕。

“戌时三刻，天狼食月。“云璃的虚影自噬魔剑格浮出，指尖点在云七后颈剑主印记上。胎记突然化作活物，星芒刺破风雪，将三人高的冰壁熔出青铜巨门轮廓。门环上的睚眦兽首突然转动，黄铜兽睛射出两道幽绿冥火，地面浮现出《天工开物》残篇记载的“九幽炼魔阵“。

噬魔剑感应到阵纹杀气，剑柄北斗七星次第亮起。当破军星迸发青光时，七十二盏幽冥灯自地脉升起，灯油腐臭味里混着鲛人膏的甜腥。云七挥剑斩断缠向脚踝的尸藤，剑锋擦过灯盏的刹那，灯芯爆出三千怨魂，在冰壁上投射出药王谷炼人丹的血腥场景。

“坎位七步，踏离宫！“云璃双掌结出天罡印。噬魔剑应声刺入震位冰柱，剑气激得冰窟穹顶显化周天星斗。天枢星光如银瀑垂落，在阵眼处凝成断天梯——青铜阶台悬于无底冰渊，每一级台阶都嵌着修士的头盖骨，天灵盖上的噬魔剑痕仍在渗血。

云七踏上第三阶时，耳畔响起云破军的叹息。初代剑主残魂自星辉中显形，左胸插着半截噬魔剑，伤口处生长的曼陀罗藤蔓正与冰晶共生。当玉化右臂触及残魂掌印时，整座冰渊突然倒转，十万柄残剑自地脉破土而出，剑鸣声里混着云氏先祖的泣血诅咒。

“破军摧城！“云七并指抹过剑脊。噬魔剑芒暴涨三丈，却在触及曼陀罗的瞬间凝滞——花蕊处浮出的灰袍老者抬手便捏碎剑光，袖中甩出的锁魂链竟由《天星淬体诀》文字铸成。

玉化右臂炸成星沙屏障，云七咬破舌尖画出六十四道血符。十万残剑应召结成八荒剑阵，却在穿透老者魂体时悉数玉化。阵眼处的云璃胎记突然离体，曼陀罗花瓣裹着初代剑主残躯，将噬魔剑生生拽向冰渊深处。

“乾坤倒转，噬魔吞天！“云七双目赤红，强行催动禁术。星沙重塑的右臂浮现太古铭文，剑气化作血色贪狼扑咬。老者魂影在狼吻中破碎重组，每个碎片都映着不同时空的云七挥剑画面。

当最后一缕魂雾消散时，青铜剑冢破冰而出。十万残剑倒悬成林，中央祭坛竖着初代噬魔剑残柄。云七握住剑柄的刹那，往生镜在识海显形——三岁的自己正在药圃嬉闹，母亲将噬魔碎片浸入掺着断肠草的参汤；七岁生辰夜，父亲挥剑斩落的左臂断口处，涌出的竟是星沙凝成的《淬体诀》残章。

镜面忽转，映出云璃“身死“真相：悬崖边被剑气穿透的少女颈后，曼陀罗疤痕正疯狂汲取天地灵气。真正的云璃被囚于血池底，胸骨钉着七根噬魂钉，钉尾红绳另一端系在云七命魂星盘上。

“血种需至亲泪浇灌，魔胎方得圆满。“灰袍老者的声音自剑冢穹顶传来。云七惊觉手中的噬魔剑竟是母亲腿骨所铸，剑脊浮现的血色谶语“弑亲证道“刺得双目生疼。

天穹突然炸响九道紫霄神雷，北斗七星应声坠落。血色天阶自云七脚下延展，每一级都嵌着云氏先祖的命魂碎片。当他踏上第三阶时，玉化右臂的星纹突然逆转——那些被吞噬的剑主残魂正在经络中苏醒。

“哥哥...“云璃的呼唤自天阶尽头传来。血色月轮破开云层，月面剑痕与噬魔裂痕完全契合。云七回望时，剑灵虚影正在星辉中消散，最后一丝灵识凝成剑格处的泪形凹槽。

药王谷方向传来十三声丧钟，谷主望着坠星喃喃：“第三个甲子的轮回，终究是避不过。“他撕开衣袍露出胸膛，心脏位置跳动的曼陀罗花苞里，隐约可见云璃沉睡的容颜。

噬魔剑完全玉化的刹那，青铜巨门在身后轰然闭合。云七的倒影在天阶上分裂出十二重化身，最左侧那道影子突然开口：“你当真要看破这局？“声音竟是幼年在药圃捉蟋蟀的自己。

血色月轮渐成赤红，月面浮现出初代剑主云破军的遗言：“往生非往，长生非长。“当云七踏上第九十九级天阶时，脚下突然塌陷——下方并非九重天，而是深不见底的归墟海眼，海眼中心悬浮着刻满云氏族徽的青铜浑天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