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雨夜归人
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机械而固执的扇形,橡胶条与玻璃摩擦发出类似砂纸打磨骨节的声响。苏棠的指节在方向盘上绷成青白色,仿佛皮下埋着即将破茧的蝶。导航屏幕幽蓝的光晕里,“3km“的电子字符正在渗血般晕染,仪表盘跳动的数字在19:47定格,像被钉死在标本盒里的毒蝎。
后视镜里,第四盏路灯将黑色轿车的轮廓烙在她的视网膜上。那辆车保持着精准的胎噪频率,碾过每个水洼的声响都与她车轮溅起的水花形成二重奏。梧桐枝桠在暴雨中痉挛,倒影在积水里扭曲成抓挠车窗的指骨。
手机震动从副驾驶座传来,十七次规律震颤后归于死寂。母亲主治医师的短信悬浮在锁屏界面,标点符号在雨声中渗出铁锈味。“衣柜第三层夹板“七个字在视网膜上灼烧,让她想起殡仪馆里母亲凹陷的太阳穴——那里曾有冰凉的针头刺入,抽取淡青色的记忆。
铁门铰链的哀嚎刺穿雨幕,手电筒光束切开黑暗的刹那,青瓷风铃正在上演一场寂静的独舞。十七枚铃铛以违背物理定律的弧度摆动,却吝啬于发出半点清音。苏棠的舌尖尝到二十年前的腥甜,那时母亲攥着她的手腕,指甲几乎嵌进尺骨:“听见银铃铛响的时候,要把呼吸藏进胃里。“
木楼梯的呻吟从脚底钻入骨髓,防狼喷雾罐体上的防滑纹路正在吞噬掌纹。衣柜门像被剥开的蚌壳,月光从云层裂缝漏进来,在第三层抽屉投下锯齿状的光斑。撬痕边缘的木刺还带着新鲜伤口般的纤维,铜钥匙躺在泛黄相册上,匙柄“17“的凹槽里凝结着某种昆虫的鞘翅。
相册纸页翻动的沙沙声里混着蝉蜕碎裂的脆响。1998年10月17日的全家福上,穿碎花裙的女孩正从二维平面向三维世界渗透。她的左眼虹膜呈现不自然的十六芒星纹路,与殡仪馆冷藏柜里母亲的眼球形成镜像对称。苏棠的太阳穴开始同步震颤,频率与楼上未知声源产生共振。
闪电劈开夜幕的瞬间,衣柜内壁的刻痕显露出真容。四百七十三条竖痕组成诡异的斐波那契螺旋,最底端的刻字正在渗出淡绿色粘液。“他们不是人...“的省略号延长成蜈蚣状的裂纹,某只潮虫正从笔画缝隙中搬运着微型头骨。
二楼走廊的脚步声带着沼泽般的粘稠感,十七个水渍脚印在黑暗中次第绽放。苏棠的后颈突然掠过冰凉的触感,仿佛有看不见的手在丈量第三颈椎的间隙——那里本该有颗朱砂痣的位置,此刻正突突跳动着与铜钥匙相同的频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