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1章 大力出奇迹
次日一早,赵子称便找到杨志,跟他私下摊牌,想查一查苏州城里那位投靠了朱勔的原私盐大户石生。
杨志听说赵子称的计划后,也是颇为吃惊。他跟那石生不熟,但也知道对方是已经投靠了应奉局的。
他忧心忡忡地提醒:“这会得罪人吧?那姓石的底细我不了解,但他眼下确实是帮应奉局做事的。贸然窝里斗,会不会被朱相公责问?我们有什么铁证么?就靠凭空怀疑便直接查上门去?”
赵子称则非常坚定:“我自有证据,这点不用担心。要不是他已经投靠了朱勔,我还不查呢!如果是无辜百姓、士绅,我随随便便去查,岂不是成了欺压良善?我赵某人做不出那种事来!
如今就算查错了,最多是狗咬狗,被朱勔责问一顿、失去其信任。再说我是让你先重点盯一下,摸一下底,又没要直接杀上门去。”
赵子称经过一夜思虑,也是想明白了。
历史上这石生既然能在后来方腊打到苏州时,作内应献门,那就说明他早就取得了官府的信任。所以他提前投靠朱勔,黑白两道通吃,也就不足为怪了。
试想一下,如果是普通的本地豪强富户,遇到战时他就算想投敌献门,做得到吗?他的家丁能靠近得了城门?
有资格献门,就说明他至少提前得到了官府和守将的信任,被视为自己人,这才能找到机会下手。
所以这个石生绝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最多只是一个两头倒的投机分子。
而杨志见他那么决绝,也终于一咬牙道: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说的?当日若非公子揭穿段明的诡计,我怕是都已经流落江湖了。如今大不了拿制使的差遣跟公子赌一把!说吧怎么查,我自动用手下那二十个军汉去查便是。”
杨志手头如今既有他自己带的兵、原本负责押运花石纲的,也有朱勔临时调拨给他的一些人手。
可既然是要暗查自己人,应奉局的人就不能用了,一来不可靠、未必绝对听指挥,二来也容易泄密。
赵子称就简明扼要下令道:“二十个人够了,我已经问明了那石生在姑苏城内的几处庄子,你先分几个精细的部曲,去查问一下这几日那些庄子上的人、货进出……”
赵子称如此如此交代了一番,杨志立刻就去办了。
杨志的效率还不错,仅仅过了一个上午,到午饭点的时候,他就带回了一些有用的消息,立刻找赵子称汇报:
“那石生在西城有一座大院,我的人暗访了左邻右舍,都说四天前夜里有一大批货被运进了院,当时天色已暗,那些货还被盖得严严实实的,街坊邻舍看到了,他们只说是咸鱼。
后来几天,也没见院子有人进出,那石生原本住那儿的,最近却突然不住了。”
赵子称捋了一下,觉得把握又大了几分,对方似乎真有嫌疑,便拍板决定动手。
反正他本来也没指望直接查出点什么,他相信那个石生肯定还另有问题,说不定自己极限施压一下,对方自己出错了,甚至心虚反抗,那一切就好办了。
哪怕最后查出的不是花石纲的案子,而是别的什么,只要确认石生有罪行,朱勔就不会在乎自己取证的过程是否合法。
都穿越回宋朝了,谁还在乎取证程序合法性?诈出来的证据,吓出来的证据,也是证据。
“杨制使,带上你全部的人手,跟我去突击搜查一次那座庄子,说不定就有收获了。”
赵子称正式下令让杨志集结军汉,然后他自己也套上了一套锁子软甲,把外面的华服换了,改穿不显眼的普通绸袍子,脚下蹬了一双底部衬了铁皮的皮靴,这才出发。
一路上,赵子称还谨慎地问了杨志一句,如果一会儿遇到对方武力反抗搜查,有没有把握控制住局面。
对于这一点,杨志倒是非常自信,拍着胸脯保证,动刀子的事情靠他就行。
……
同一时刻,姑苏西城,石家庄。
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壮汉,正在正堂上据案大嚼,旁边几个一身短打的疤脸糙汉,恭恭敬敬地躬身汇报事情。
“少帮主,今日一早就有些军汉在附近出没查问,莫不是官府看出了什么破绽?少帮主要不要出城避一避?”
那年轻壮汉正是石生的侄儿,名叫石玉。他嗦了嗦刚抓过鸡腿的手指头,大大咧咧地不以为意:
“躲?有什么好躲的?我们这些日子什么都没干。父亲如今投靠了应奉局,寻常官府查问,谁敢上门?”
那为首的疤脸手下还是不放心,又建议道:“地窖里那几百匣破书,堆着也是碍事,不如烧了吧?”
石玉直接把鸡腿骨往对方脸上一扔:“你个夯货,我早就烧过几册了,那批书都是御制的,用的不知道是什么纸,摸上去比姐儿的脸还滑,难烧得很!那墨也不知是什么墨,烧起来刺鼻臭得很,烧多了反而引来左邻右舍怀疑!”
发泄完郁闷之后,他也叹了口气:“原本也是觉得,能供给皇帝老儿的书,都是好东西。哪怕爹只想要黄老贼亲笔的那些笔记,不需要那些道经,先要来也好。谁知这些书一看就跟市面上的不一样,销赃都销不掉。”
疤脸手下也深有同感:“谁说不是呢,咱就是打渔贩私盐起家的,那些读书人的买卖,就不该掺和,谁都不懂行。”
石玉拍了拍他肩膀:“再忍几天吧。要不是江湖传言,福州黄老贼身具惊人艺业,有一身不知何人传授的奇怪武功,谁耐烦这样大费周章劫他的经书?
去年本教在福建的一些高手,在当地劫黄老贼的贡品,竟被黄老贼亲手杀了。如今好不容易离了福建地界,到了苏杭,而且黄老贼没法亲自护送,不趁机动手说不过去。
等过几天,我爹把那些经文抄完,就可以把原本上交,也算是为本教立了大功,将来的江湖地位,自然要高上一大截。”
几人正在谋划着些什么,院外却突然传来了不寻常的动静。
石玉眼睛一眯,就要去抄刀子,一边低声喝问:“去看看什么情况!”
不过数十息的时间,石玉就看到自家几个护院哭爹喊娘地跑进来:“少帮主不好了!那个护送花石纲的军官闯进来了!”
石玉心中一惊,但还是没有放弃希望,当下摁着刀柄大步走到院中,迎面就和闯进来的杨志、赵子称等人撞上了。
“我们也是给应奉局朱相公办事的,你们怎么敢擅闯!”石玉不想直接闹僵,还虚张声势喊了一声。
杨志把路上早就学熟了的台词拿来一吼:“石大郎!我们抓到了那两个当日凿船的太湖水贼,他们招供说是受你爹指使的,所以我们要来府上搜上一搜。”
“不可能!那……那些什么水贼我们根本不认识,听都没听说过。”石玉当即否认。
他还不算太没脑子,至少没把“不可能、那俩水贼现在正在东山水寨里”这句话说漏嘴。这智商,在私盐贩子头目这个群体里,也算是中人之姿了。
“既然你都不认识他们,你怎么知道不可能抓住?反正让我们搜一搜就行了。”杨志身后的赵子称冷静得说道。
石玉被挤兑得非常难受,只好抬出人情牌,最后尝试着挤兑一下:“要是搜不出东西呢?大家都是给朱相公做事的。你就不怕故意挑起内斗,被朱相公责罚?”
“我不在乎。”赵子称的表情毫无波澜,一个眼神就让杨志动手。
杨志手下的二十个军汉便如饿虎扑食,直接开始翻箱倒柜。
石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搜了大约半炷香的时间之后,杨志的士兵们终于发现了一个隐藏在柴堆下面的地窖入口,然后就有人下去了。
到了这时,虽然还没有被搜出地窖里究竟有些什么东西,但石玉的心已经沉到底了。
他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两个手下朝着院门奔去,试图关门隔绝内外。
“还不动手!灭了这帮狗贼,然后趁官府还没觉察,冲出城去!”
那一刻,石玉已经决定抛弃粗重家财,干掉对方后就卷了细软出城,上太湖东山水寨,跟父亲都一起正式落草。
自家明面上那些给官府办差的身份,田地房子,都不要了。
“赵公子你站我身后,靠着墙角!”杨志也大喝一声,当即抽出家传宝刀护在胸前,把赵子称挡在自己身后。
赵子称也抽出慕容妍送他的那口剑,背靠墙角,持剑护住头脸,冷静观察。
看到敌人反抗的那一刻,他内心竟有几分期待和窃喜。
敌人动手了,取证过程的瑕疵也就不重要了。这些小鱼小虾,正好拿来练练手!
他里面穿着全套锁子软甲,连靴底都是铁的,所以并不怕普通持刀贼徒,只要护住头颈、手腕小腿,就不会受伤。
很快,石家的家丁,和他们手下那些贩私盐出身的贼人,就挥舞着腰刀、柴刀胡乱砍来。
杨志手下的士兵,也都抽出腰刀仓促各自应战。
杨志本人挥舞着宝刀,面对两个刀疤脸头目,直接就是快准狠地一刀兜头圈住、随后利落下劈。
那俩头目被前一招虚招圈住了退路,只能挥刀格挡。
却没料到杨志的宝刀削铁如泥,吹毛即断。
只是“锃锃”两声,两把略带锈迹的铁刀就直接断了,随后那俩盐贩头目的脑袋,也被齐刷刷削掉半边。
敌方两个主要战力,上来第一招就被秒了。赵子称原本还有点紧张的心情,也立刻淡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