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时茧之蛹

青铜钥匙刺入心脏的刹那，林烬的视野炸开成亿万碎片。每一片都映着不同时间线的自己——有垂髫孩童在村口堆砌沙堡，有黑袍加身者在血海中狂笑，甚至还有须发皆白的老者被困在青铜茧中嘶吼。所有碎片的中心，一株晶莹的树苗正从他心口的伤口抽出枝条。

“这才是你本来的模样。“

少女的叹息从树苗中传来。林烬的左眼突然能看穿时空茧壁——凌雪的本体正悬浮在母树心脏位置，她的脊椎与根系融合，银发间开满青铜花。

未等他开口，周遭时空骤然坍缩。林烬坠入某个记忆片段：七岁的自己蹲在铁匠铺角落，而养父正将一枚猩红晶石嵌入刚打好的长剑。

“爹，这是什么？“幼年的他仰头问道。

养父的手在晶石表面摩挲，倒映出的却是张青铜面具：“是种子...能长出很厉害的树......“

现实中的林烬猛然咳血。青铜树苗已长到三尺高，枝条间结着人面果实，每张脸都是他曾杀过的敌人。最底端的果实突然裂开，掉出块刻着云纹的怀表——这是前世凌雪赠他的拜师礼。

“时间不多了...“他碾碎怀表，齿轮中迸发的星光凝成利刃，斩断几根最靠近心脏的树根。

沉星湖突然沸腾。湖水褪去后露出青铜祭坛，坛面浮雕刻着十二幅星图，正是苍渊老妪竹简上缺失的部分。林烬的混沌之眼自动补全图案，发现每幅星图都对应某个时间线的重大转折点。

当他触碰第七幅星图时，祭坛下方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地宫开启的瞬间，腐臭气息裹挟着青铜粉尘扑面而来——成百上千的凌雪克隆体被钉在宫墙上，她们的眉心银痕连成发光的脉络，最终汇聚到中央的青铜棺椁。

棺盖滑开的声响令人牙酸。林烬的瞳孔收缩：棺中躺着与幽璃本体完全相同的女子，只是胸口插着柄风灵玉珏铸就的短剑。

“终于等到你了...“棺中人突然睁眼，灰瞳中流转着阿羽的神采，“逆时者。“

混沌之核疯狂示警。林烬后撤半步，袖中滑出淬毒的青铜匕首：“你是阿羽的......“

“残响罢了。“棺中人拔出心口短剑，伤口涌出的不是血，而是星沙，“每个时间线的死亡，都会在这里留下回声。“

地宫开始震颤。克隆体们齐声尖啸，声波在青铜墙面折射成实体化的利刃。林烬踏着星图闪避，发现每道星轨的走向竟与前世自戕时的伤口吻合。

“你还不明白吗？“棺中人的灰瞳渗出银芒，“我们困在莫比乌斯环里，杀戮与拯救都是徒劳......“

话音未落，林烬的匕首已刺入她的咽喉。星沙喷溅中，前世阿羽的记忆洪流涌入意识——

血月下的青铜祭坛，真正的阿羽被绑在母树根须上，风灵之力正被抽入某个胎儿体内。而那胎儿的面容，竟与棺中女子一模一样！

现实中的地宫轰然崩塌。林烬在坠落中抓住棺椁残片，看见底部铭文：【所有轮回皆是养料，所有挣扎皆为耕作】。

沉星湖底裂开深渊。青铜母树的根系在此盘结成王座，座上之人戴着苍渊老妪的面具，手中把玩的正是林烬被斩断的右臂骨骼。

“这具身体用得可还顺手？“老妪掀开面具，露出养父苍老的面容，“我的...好儿子......“

混沌之核突然离体。林烬眼睁睁看着它落入养父手中，与那节臂骨融合成全新的混沌之钥。母树根系闻钥而动，将他缠成茧蛹。

“你以为逆转时间靠的是自己？“养父的指尖划过茧壳，“每次轮回都需要锚点...而你的锚点，从来都是我......“

茧内时间开始倒流。林烬看到自己七岁那年发高烧濒死，是养父将混沌之核碎片植入他心脏；看到前世自戕时，养父在虚空外操控着圣器轨迹；甚至看到更早的轮回中，自己无数次杀死阿羽又被他拯救......

当倒流停止时，茧外传来阿羽的呼喊。林烬撕开茧壳，发现回到青石村被屠那夜。暗渊教徒的屠刀即将落下，而这次——养父正站在黑袍人中间，胸口跳动着完整的混沌之核。

“杀了我。“养父突然抓住林烬持刀的手，“这才是打破轮回的唯一方法......“

混沌之钥发出悲鸣。林烬的刀刃刺入养父心脏时，整个时空开始像素化崩解。青铜母树在虚空中显形，每片叶子都映着父子相残的画面。

“你终于...长大了...“养父化作星尘消散，最后的目光落在村口界碑。

林烬跪在血泊中，发现混沌之核正在重组。这次，核心深处浮现金色纹路——那是被篡改前的，最原始的混沌之力。

母树根系如潮水退去。在它们消失的轨迹尽头，幽璃的本体棺椁缓缓开启，银瞳女子踏着星光走来：“现在，轮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