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无冕之棋】青铜来信
暮春的雨带着铁锈味。林烬倚在青石村最高的老槐树上，指尖摩挲着风干的狼耳草。这是新纪元的第七个月圆之夜，也是阿羽在前世牺牲的忌日——如果那个灵族少年还存在的话......
树皮突然传来细微震颤。林烬瞳孔收缩，混沌之眼穿透雨幕，看见三十里外的官道上，十二盏引魂灯正飘向村落。抬棺人黑袍上的猩红独眼刺破夜色，与记忆中的暗渊教图腾如出一辙。
“这么快就找来了...“他碾碎掌心的草药，汁液渗入树下新刻的阵纹。
子夜时分，村东乱葬岗升起青烟。林烬蹲在墓碑后，看着那群人掘开自己前世的衣冠冢。腐土中并无尸骨，只有半枚生锈的青铜铃——这是他重生后埋下的饵。
“圣器残片！“掘墓人惊呼。
所有引魂灯骤然大亮，照亮棺椁中升起的虚影。那是个戴青铜面具的女人，发间别着凌雪的冰晶发簪：“叛徒林烬，交出混沌之核......“
林烬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声音...竟与云隐宗刑堂长老一模一样！
他屈指弹响青铜铃。地面阵纹迸发幽蓝鬼火，掘墓人的血肉在火光中汽化，只剩十二具骷髅机械地重复掘土动作。面具女人的虚影却穿过烈焰，指尖凝出冰锥：“你以为重启时间就能......“
破空声打断威胁。一支骨箭洞穿虚影，将其钉在槐树上。林烬转头望去，见月光下立着个背驮剑匣的盲眼老妪，空荡的眼窝里爬满青藤。
“苍渊有信，无冕者收。“老妪的嗓音像锈刀刮骨，递来卷缠着人发的竹简。
竹简展开的刹那，林烬左眼的混沌之核剧烈震颤。简上无字，只有流动的星屑拼成他前世自戕的画面。当指尖触及某颗暗红色星子时，记忆轰然灌入——
那是凌雪坠崖前的真正结局：她并未死去，而是被青铜巨树吞噬，此刻正悬在某个血色秘境中，七窍延伸出的根须连接着万千生灵。
“三日后的月蚀之夜，来沉星湖换人。“老妪的身影在晨雾中淡去，“带上...你从熔炉里拿走的东西......“
林烬握紧竹简。重生以来他首次感到恐慌——那尊熔炉早在三个月前就被他沉入河底，取走圣器残片时，连养父都未察觉。
雨势渐猛。当他返回铁匠铺时，发现门楣上钉着支孔雀翎箭，箭尾系着褪色的风灵玉珏。
铺内一片狼藉。养父昏倒在淬火池边，池中漂浮着具灵族女尸——生着月狼族特有的银斑，耳后却烙着云隐宗的囚印。
“他们逼我铸剑...“老人苏醒后颤声道，“用灵族的脊骨......“
林烬的指甲陷进掌心。前世直到苏家灭门，养父都只是个普通铁匠，而今阴谋的触手已提前伸向青石村。他忽然意识到，时间重启并非赦免，而是将所有人拖入更深的棋局。
次日拂晓，林烬在女尸胃袋里找到枚琉璃珠。混沌之眼洞穿珠壁，映出段被抹去的记忆：云隐宗地牢深处，凌雪被青铜根须刺穿琵琶骨，而她身后立着个戴青铜面具的女人，正在翻阅自己前世留下的手记。
“找到你了。“他捏碎琉璃珠，任由残渣混入打铁的星火。
当夜，林烬在河滩布下九宫血阵。他割开手腕，以混沌之血浇灌阵眼，河底淤泥中缓缓升起那尊青铜熔炉。炉壁布满人面浮雕，每张脸都在发出无声的尖叫。
“你要用阴兵借道？“养父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林烬悚然转身，见老人眼中流转着暗金符文——那是他前世在蚀骨渊见过的禁术烙印。
“爹，你......“
淬火池的水无风起浪。养父的皮肤寸寸龟裂，露出底下青铜色的骨骼：“从你逆转时间那刻起，就该知道要付出代价......“
青铜骨爪袭来的瞬间，林烬胸前的混沌之核自主防御。黑焰吞噬养父的躯壳，却在触及心脏时骤然熄灭——那里嵌着块与混沌之钥同源的晶石，此刻正发出愉悦的嗡鸣。
“好孩子...“养父的声线变成女声，“这份弑父的痛楚，正是上等的祭品......“
河面炸起滔天巨浪。林烬抱着熔炉跃入漩涡时，最后看见养父化作青铜巨树的分枝，树梢挂着凌雪破碎的衣角。
水下秘境充斥着失重感。林烬在青铜甬道中漂浮，壁画记载的内容令他窒息：历代混沌之主的更迭，皆是上位者吞噬继承者的轮回。而壁画末尾的空白处，新添了他自戕取核的身影。
甬道尽头传来箜篌声。当他循声而至时，险些被眼前的景象撕裂理智——
阿羽悬在青铜祭坛上方，风灵之力被抽成丝线，正绣制着覆盖整个秘境的星图。而抚琴之人摘下青铜面具，露出凌雪的脸，只是眉心多了一道与幽璃相同的银痕。
“师弟，这局棋...“她按停琴弦，“你我都只是卒子。“
祭坛突然震动。林烬怀中的熔炉自动分解，圣器残片嵌入祭坛凹槽。秘境穹顶徐徐展开，映出外界正在发生的月蚀——每个被吞噬的光斑里，都浮现出他前世杀死过的亡魂。
“时辰到了。“凌雪抬手轻挥，阿羽如提线木偶般走来，“用混沌之核启动祭坛，或者...“
她身后升起水幕，映出青石村现状：所有村民都化作青铜雕像，保持着被屠杀瞬间的惊恐神情。养父的残躯立在村口，手中捧着林烬儿时的襁褓。
林烬的混沌之核开始暴走。在力量失控前的刹那，他忽然注意到阿羽的耳后——那里没有灵族应有的风纹，取而代之的是暗渊教的猩红刺青。
电光石火间，他做了一件连凌雪都未料到的举动：徒手刺入阿羽胸膛，扯出的却不是心脏，而是半枚风灵玉珏。
“赝品。“他将玉珏捏成粉末，“你们太小看混沌的嗅觉了......“
整个秘境开始崩塌。林烬在青铜碎片的洪流中穿梭，真正的阿羽的呼唤从裂缝外传来。当他即将触及光明的瞬间，凌雪突然自爆神魂，血雾凝成巨手将他推回深渊：
“记住，这局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