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笑
寅时的梆子声漏了一拍。牧九渊蹲在炭筐旁清点新炼的驱瘟散，药鼎边缘凝结的夜露正顺着青铜纹路渗入鼎腹。阿草蜷在守墓人送的藤编药篓里打盹，冰晶莲花的根系缠着篓沿生长，将篓子改造成了移动的育苗箱。
“小哥，赊两粒清心丹成不？“
穿麻鞋的货郎捂着渗血的额角，背篓里散落的矿石泛着诡异绿光。牧九渊捏碎半粒丹药敷在他伤口，金纹血混着矿石粉末凝成薄痂，痂面浮现出北邙山矿洞的微缩地图。
“这是从哪捡的？“
“镇守府后山的废矿坑......“货郎突然抽搐，伤口痂皮剥落处钻出青铜甲虫，“他们说底下有牧氏祖坟......“
阿草的冰莲根系突然暴长，缠住货郎的手腕。牧九渊将药鼎扣在他天灵盖上，鼎中喷出的金雾裹住甲虫，炼成颗泛着金属光泽的丹丸。货郎清醒后跪地磕头，从背篓底层掏出块带血的青铜残片——正是药鼎缺失的鼎耳。
卯时的晨雾裹着煤灰味。牧九渊将残片嵌回药鼎的刹那，鼎腹《牧氏年谱》更新出段密文：“天启十九年，牧长风于北邙山设三十六处虚冢，唯断龙崖秘窟藏九窍灵脉全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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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的鬼市飘起细雨。卖炭婆子扛来捆浸过尸油的桃木，炭筐里夹着张皱巴巴的矿洞工牌。牧九渊用新得的鼎耳煎药时，发现工牌背面的血渍正与药汁共鸣，在案板上映出矿道立体图。
“甲字七号摊！“
穿锦袍的胖子带着八个挑夫挤开人群，担子里的矿石泛着九窍灵石特有的星斑。阿草突然揪住牧九渊的衣角，冰莲根系在案板下悄悄编织矿道模型——正是昨夜货郎伤口浮现的地图。
“听说你能解石毒。“胖子扯开衣襟，心口嵌着的灵石已与皮肉共生，“开个价。“
药鼎突然自发跃上矿石堆。牧九渊的手背擦过鼎身，金纹血渗入矿石缝隙，将星斑逼成流动的纹路。当第九筐矿石炼成液态时，鼎腹浮现《融石锻器法》，正是牧氏失传的铸剑秘术。
“我要你矿上三成的产出。“牧九渊将灵液倒入青砖模子，“作为交换，每月供你百斤驱毒散。“
胖子签下血契时，阿草用冰莲根系在契书上烙出牧氏徽记。契纸无火自燃的刹那，牧九渊识海中多出段记忆——牧长风在矿洞深处锻造镇魂钉的场景，钉尾的纹路与阿草脖颈后的玄阴纹完全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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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闷雷在云层里翻滚。牧九渊数着新收的五百斤灵石，发现每块矿石都在轻微震颤。阿草将冰莲移栽到灵石堆上，根系吸收的辐射让莲花绽出金属光泽，花瓣落地即凝成匕首胚。
“小哥，镇守府来收税了！“
卖馄饨的老头突然掀翻汤锅，乳白的汤汁在地上汇成“快逃“二字。牧九渊将药鼎塞进炭筐，转身时撞见验毒官带着铁链逼近，他腰间的蟠蛇纹铜镜正映出牧九渊父亲在棺椁前刻阵的画面。
“抓住那个炼尸的！“
阿草的白发突然暴长缠住验毒官双脚。牧九渊挥锤砸向铜镜，飞溅的碎片中窜出缕黑烟，凝成个戴青铜面具的虚影。虚影心口插着牧九渊昨日炼的匕首，正是矿洞尸骸身上那柄。
“牧公子好手段。“虚影的嗓音带着地底回响，“可惜北邙山的局，三年前就布下了......“
药鼎在此刻喷出金火。牧九渊将鼎口对准虚影，炼出的却不是丹药，而是段矿洞深处的实时影像——三百矿工正被逼着朝断龙崖跪拜，崖壁上渗出的血渍组成巨大的九窍星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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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的暴雨砸在鬼市牌楼上。牧九渊背着阿草冲进守墓人的草棚时，冰莲根系已爬满整个灵石堆。守墓人正在擦拭牧九渊父亲用过的青铜罗盘，盘针指向断龙崖的方向。
“该收网了。“老人抛来把锈迹斑斑的矿镐，“你父亲在崖底留了东西。“
阿草突然呕出带星斑的黑血，冰莲根系从灵石堆里拔出块青铜碑。碑文记载着牧长风以身为祭封印灵脉的经过，末尾缺了段被利器刮去的文字。牧九渊用金纹血填补缺口，显出的竟是《九窍养煞诀》残篇。
“他们用牧氏秘法养煞......“阿草的白发缠住碑文，“需要你的血逆转......“
戌时的炸雷劈中牌楼。牧九渊攥着矿镐跃出草棚，发现鬼市已化作修罗场——中过石毒的摊贩们正在异变，瞳孔里跳动着九窍星图。验毒官的铜镜碎片悬浮半空，每片都映出矿工被逼跳崖的画面。
“去断龙崖！“守墓人掷出青铜罗盘，“你父亲的心脏还在......“
罗盘落地裂成两半，指针化作青铜蛇钻入地底。牧九渊追着蛇影冲出鬼市时，阿草的冰莲突然凋谢，莲心结出枚刻着牧氏徽记的金属籽，落地即长成株指引方向的指南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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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的断龙崖泛着血光。牧九渊劈开藤蔓遮掩的洞口时，药鼎突然脱手飞出，鼎耳射出金光在岩壁上烙出《牧氏锻器谱》全本。阿草的白发缠住鼎足，将秘籍文字转译成流动的金纹。
矿道深处的祭坛上，三百矿工被锁魂链捆成星图状。牧九渊挥镐砸向中央阵眼时，怀中的青铜残片与祭坛产生共鸣，炸开的碎石里飞出十二枚镇魂钉——正是棺椁上缺失的那些。
“九渊......“
矿工堆里突然站起个独眼老汉。他撕开胸口的皮肉，露出里层跳动的青铜心脏：“为父等你三年了......“
牧九渊的矿镐僵在半空。药鼎在此刻撞向祭坛，鼎腹喷出的金火凝成牧长风虚影：“逆子！你敢破阵？！“
阿草的冰莲根系突然刺入牧九渊脊背。玄阴纹与金纹血交融的刹那，他看清了真相——所谓父亲的心脏，实为玄冥教用三百活人精血喂养的煞核。当年牧长风正是发现此物，才自封于断龙崖。
“炼了它！“阿草呕着血嘶喊，“用九转......“
牧九渊将药鼎扣在煞核上。金纹血混着冰莲露渗入鼎身，炼出的不是丹药，而是把刻满镇魂符的青铜钥匙。钥匙插入祭坛裂缝的刹那，整个北邙山的地脉开始移位，矿道顶部坠落的碎石间，露出牧长风真正的埋骨处——一尊以身为炉的青铜药鼎，鼎中跳动着纯净的九窍灵火。
青铜药鼎中的灵火照亮了整条矿道。牧九渊伸手触碰鼎身的刹那，鼎腹浮现出牧长风临终前的影像——他正将三滴心头血滴入冰晶莲花，花瓣裹着灵火凝成枚指环。
“别碰！“阿草突然拽住牧九渊的衣袖，冰莲根系从她袖口钻出缠住鼎足，“火里有......“
灵火突然暴涨。牧九渊的手背被燎出水泡，泡里渗出的金纹血却让火势更旺。三百矿工身上的锁魂链在此刻齐齐断裂，他们机械地转向药鼎跪拜，口中念诵着牧氏炼器诀。
“用我的血！“阿草撕开染血的衣襟，心口处浮出冰晶莲纹，“当年你父亲......“
牧九渊的指尖刚触及莲纹，矿道突然地动山摇。玄冥教的灰袍修士从岩缝中渗出，为首者手中的招魂幡上钉着守墓人的桃木剑。阿草的白发如蛛网般张开，缠住最近的两个矿工拖到身后。
“牧公子好算计。“修士掀开兜帽，露出与悦来客栈掌柜相似的脸，“可惜这三百活人炉鼎......“
牧九渊抄起矿镐砸向招魂幡。镐头沾到金纹血的瞬间，守墓人的桃木剑突然炸开，剑穗铜钱化作十二枚镇魂钉射入矿工天灵盖。原本呆滞的矿工们突然暴起，徒手撕碎了最近的灰袍人。
“跑反了！“阿草甩出冰莲根系缠住矿工脚踝，“往东侧岔道......“
矿道东壁突然塌陷。牧九渊护着阿草滚进裂缝时，怀中药鼎自发喷出灵火，将坠落的碎石炼成浮桥。逃生的矿工们踩着火星狂奔，每一步都在岩壁上烙下牧氏徽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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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的暴雨冲刷着断龙崖。牧九渊靠在半塌的矿洞口包扎伤口，阿草正用冰莲露给他降温。逃出来的七十三名矿工蹲在岩缝里分食野果，其中有个独臂老汉正在石板上刻《牧氏锻器谱》口诀。
“您真是牧师傅的儿子？“老汉用豁口匕首挑来块烤肉，“三年前我们在矿底见过令尊，他教我们以血养器......“
牧九渊的匕首突然脱手钉在岩壁上。金纹血顺着刀柄流淌，竟在石面凝成牧长风留下的矿道图。阿草用冰莲根系描摹地图时，根系尖端突然暴长，刺入岩壁拽出个青铜匣。
匣中躺着把刻满镇魂符的矿镐，镐柄处缠着牧九渊儿时的襁褓布。当他的血浸透布料时，矿道深处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被封印的九窍灵脉开始暴走。
“带人往北坡撤！“牧九渊将矿工分成三队，“阿草跟我下矿......“
“我也去！“独臂老汉举起刻满符咒的右臂，“这条胳膊就是为封灵脉断的。“
子时的矿道泛着磷光。牧九渊举着灵火鼎走在最前，矿镐每敲击一次岩壁，就有金纹渗入裂缝。阿草的冰莲根系在后方编织防护网，将追来的青铜甲虫冻成冰渣。
“左转三十步有暗门。“老汉突然按住牧九渊的肩膀，“当年你父亲......“
暗门轰然洞开时，三百具青铜棺椁排列成九窍阵。每口棺盖都钉着牧氏镇魂钉，棺内尸骸的心口处跳动着灵石。阿草的白发突然暴长缠住牧九渊腰身：“是养煞阵！快退！“
灵火鼎在此刻脱手飞出。鼎耳射出金光击碎最近的三口棺椁，尸骸中的灵石飞入鼎中，炼成颗刻着“牧“字的金丹。牧九渊吞下金丹的刹那，脊骨金纹蔓至全身，徒手撕开了第四口棺椁。
“接着炼！“老汉抛来袋青铜沙，“这是你父亲存的时之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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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的北坡飘着药香。牧九渊用最后半袋时之砂熬煮驱煞汤时，幸存的矿工们正用灵石打磨箭头。阿草蹲在火堆旁修补冰莲，根系缠着块青铜残片，正与灵火鼎产生共鸣。
“小哥，东南方有马蹄声。“放哨的矿工抛来块带血的腰牌，“是玄冥教的蟠蛇卫......“
牧九渊舀起滚烫的药汤泼向腰牌。蒸汽凝成的画面里，三百铁骑正朝断龙崖包抄。他摸出怀中的冰晶指环戴在阿草手上，戒面星图与灵火鼎上的纹路完美契合。
“带他们从西谷走。“牧九渊将矿镐插进火堆，“我去引开......“
阿草突然咬住他的手腕。冰莲根系顺着伤口钻进血脉，将两人意识短暂连通。牧九渊看见矿道深处的养煞阵正在重组，每口棺椁都渗出带着父亲记忆的金纹血。
“一起。“阿草的白发缠住矿镐柄，“用那个......“
卯时的晨雾中，两人重返养煞阵。牧九渊挥镐砸向阵眼时，阿草将冰莲根系刺入每口棺椁。当第三百条根系绷直时，整个矿道的地脉灵气倒灌入鼎，炼出的不再是丹药，而是把刻着“镇九窍“的青铜巨锁。
玄冥铁骑冲破矿洞的刹那，巨锁轰然闭合。牧九渊被气浪掀飞时，看见锁面浮现出父亲的笑脸——与记忆中不同，这次牧长风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