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乞儿，妓子，屠户
今日是九月初九重阳，本该登高祈福、拜神祭祖、饮宴祈寿，但在太阳还未出来前，整个落霞关就已陷入了一片乱象。
许多人惊慌失措地从睡梦中醒来，隐隐能听到四处都有哭声传出。
太守府里的哭声尤其多。
因曹兴及其走狗的覆亡，那些直接或间接受害的人都忆起了悲痛之事，醒来后便相拥而泣。
但他们已见证罪魁祸首的下场，此时哭声的哀痛里，多少也夹杂着些许欣慰。
东边的城门缓缓打开，令哀声得以飘在通往程国腹地的官道上。
落霞关建在山谷中，南北两面皆是高山险峰，易守难攻，西出为塞外，东进即中原，将程国与来自蛮族的威胁隔绝开来。
如今蛮族大军陈兵西门外，虽然在刘太守的命令下将所有城门都关闭了，但东边毕竟没有实际威胁，蛮族也不可能从这边打进来，所以守卫相对来说松懈许多。
天还远远未亮，就有富商派管家买通东门守卫，携家带口潜逃而出，后面跟着十几辆车装满金银珠宝、绫罗绸缎。
这位富商和曹兴间有着不可告人的官商勾结，甚至是城里少数几位清楚曹兴就是“阴曹阎王”的富商之一。
他见曹兴落到如此惨状，不由惊骇欲绝、屁滚尿流，是公审行刑中头一个被吓掉线的。
紧接着，又有第二户、第三户富商也争先恐后，带着族人和家资奔逃出城。
等落霞关里有名有姓的富商逃掉十几家后，守门的士兵也难免慌了，再听到城里十面埋伏般的哀泣声，顿时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风雨确实是要来了，只不过并不是向着落霞关。
随着刘太守派出人，在城里到处大喊，请昨晚梦中得神人赐符者去西门集结，共抗蛮军，哪怕最有怀疑精神的人，也不得不相信，昨夜里梦到的那一切都是真的。
很快，太守府乌泱泱冲出了一大群人，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我用绣花针和剪子试过了，根本刺不破皮呢！”
“老娘现在能一拳打死那些龟公哩！”
“茗香姊姊，你说我是用剑好看，还是用刀好看呀？”
“我想用鞭子呢！”
凝香楼的姑娘们都围绕在茗香身边，说个不停。
茗香是昨晚第一个站出来凌迟老鸨的，俨然成了姑娘们崇拜的偶像，鼓舞了许多人跟着一起上台参与凌迟，排了老长的队。
摘花阁和品桃苑的姑娘们同样看向茗香，这些从三大青楼解救出的苦命人隐隐已经将她视为了主心骨。
“我也不懂，常言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等下让孙校尉替我们挑些好武器便是。”
茗香说完，看向不远处的阿明等五名乞儿。
她本想开口劝阻，但话到嘴边，却又变成了：“等下跟着姊姊们一起杀蛮族，不要自己乱跑哦。”
“谢谢茗香姊姊！”丑儿乖巧地代表五兄妹回答道。
姑娘们将孩子们围了起来，夸奖起丑儿懂事有礼貌，夸奖几个男孩会照顾妹妹，看起来其乐融融，倒像是一家人一样。
昨天，她们都是被牛车送来的太守府，对未来充满迷茫，不知何去何从。
但今天，虽然依然不知道以后要去那里，但她们正用自己的双脚走在路上。
至于路人的指指点点，似乎也没那么值得在意了。
一行人走到西门时，孙校尉面前已经聚集了十几号人。
“嚯，来了好多妹子哟！”一个又胖又壮的男人乐呵呵地说道。
他姓张，是个屠户，昨晚公审行刑他也是举手了的，还努力劝说周围人也举手，结果没人听他的，后来气不过，上行刑台把曹兴用杀猪仔的流程伺候了一遍。
“你们来的路上应该没遇上麻烦吧！”张屠户招呼道。
茗香觉得奇怪，问了才知道，原来有独自过来的人遭恶霸堵了路，威胁他交出护身符，结果自然是被护身符的力量狠狠收拾了一顿。
众人纷纷笑话起恶霸来。
“真是奇怪，放在昨天前，遇到这种恶人我也只有害怕的份，现在居然会有‘可惜不是让我遇上了，不然肯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的想法。”茗香心中暗自惊奇。
“到了的人便开始挑选武器和甲胄吧，虽然你们有‘圣符’，但也没必要赤手空拳。”孙校尉对众人说道。
乞儿、妓子、屠户……这些原本一生也难有交集的人，此刻正其乐融融地在一起挑选兵器，互相打趣给着建议。
刘忠三人自是早已披挂完毕，在一旁看着这些“新兵蛋子”评头论足。
“嘿，一个读书人都没！”牛一刀乐道。
刘忠不悦道：“我不是读书人吗？”
马三川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那叫什么读书人，你分明是纨绔。
牛一刀则直接惊呼道：“三弟，你是秀才？对哦，都忘了你是太守的儿子，肯定是秀才！”
“我没说我是秀才……”刘忠吃瘪道。
“那你是举人？”牛一刀穷追不舍。
“我也没说我是举人……”刘忠尴尬道。
“啊！莫非你竟然是状元！我牛一刀能和状元称兄道弟，真是死了也值呀！”牛一刀暴击道。
“我没有功名！但我是读过书的，又不是只有有功名才叫读书人……”刘忠气急败坏，表情孔乙己了起来。
牛一刀理解不了刘忠那么复杂的狡辩，挠了挠头，直言道：
“那不就是混子。”
刘忠又气又恼，被憋得说不出话来，索性“哼”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看牛一刀，开始回味昨晚被圣上褒奖时的喜悦之情。
在牛一刀疑惑的眼神注视下，刘忠的表情渐渐变得陶醉起来。
“呃，抱歉，我得先离开一下，你们自己选武器吧，有什么问题可以问兵士们。”孙校尉突然说道。
“四弟，你要去哪儿？”马三川好奇地喊道。
“圣上让我去大牢找他，说有事要交代我。”孙校尉如实回答道。
刘忠表情立刻垮了回来。
怎么又是孙哥，圣上为什么不找我！
难道是因为我连秀才都不是吗？
不不不，圣上让孙哥去做一定是有原因的，怎么能为此质疑圣上，心生嫉妒呢，我应该让自己变得更优秀，才能让圣上对我委以更多重任！
刘忠心绪百转千回，甚至已经在考虑战争结束后要不要真的努力学习去考状元，而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孙校尉早就已经走远了……
孙校尉用最快的速度赶到落霞关大牢，进入深处的牢房，十分自然地拜见了秦乐水。
“孙校尉，为朕准备囚车，朕要出行。”秦乐水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