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5章 云珊田庄见颜玉
两人来到街上的一家成衣铺子。
李崧买了一身短打麻布衣裳,她自己则换上一身素净的蓝布裙衫,头上挽起一个简单的发髻,与平日里侯府丫鬟的装扮判若两人。
“这颜色很衬你。”
李崧看着她的新装扮,微微一笑,“倒像是个小家碧玉。”
“公子取笑。”
随后,云珊又在杂货铺买了些吃食,布匹和生活用具。
云珊细心挑选着颜玉最喜欢的深红色纻丝绢,还为她选了一件新的琵琶衣。
最后,他们租了一辆驴车,向着城外的田庄驶去。
云珊坐在车厢里,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眼睛睁的很圆,忍不住的激动。
李崧和云珊下了驴车,顺着田间小路来到一处幽静的农家小院。
院门低矮,几株野菊在篱笆边随风摇曳,门上挂着一串自制的稻草人,驱赶着闲杂人畜。
推开门,阳光从檐下斜斜地洒进来,在地上投下一片斑驳的光影。
甘青正坐在屋檐下的石凳上,见到他们到来,她瘦弱的身影微微颤抖了一下。
云珊几乎是跑过去,一把抱住甘青,两人都禁不住哭了出来。
“瘦了……你真的瘦了好多。”
云珊的眼泪不停地往下掉,声音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甘青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好妹妹,你也瘦了,都快认不出你了......”
两人的哭声惊动了屋内的颜玉。
她从房内走出来,嘴角弯起淡淡的笑意,但眼圈却微微发红。
主仆三人相视而坐,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云珊注意到房间收拾得整洁有序,虽是农舍,但窗明几净,一应俱全。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颜玉的脸上,却衬得她面色苍白如纸。
“小姐最近怎么样?”云珊问道,声音温和关切。
颜玉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甘青轻轻叹了口气:“小姐命苦。”
云珊急切问下去:“甘青方才说唐文尧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要害你父亲?”
颜玉微微闭上眼,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衣角,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你说的没错。唐文尧这个人……”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恨意,“想往上爬,他听说我父亲……要倒台的消息,就主动找到官府,告发了我父亲曾经卖官鬻爵,还私自养了官奴做了外室。”
颜玉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在回忆一个让她窒息的噩梦。
“我父亲是吏部尚书,掌管着官员的选拔和任命,前些年抬了大姐姐的夫家弟弟的虚职。唐文尧大概是仗着自己刚中了进士,主动要求担任此案的主证人。他在朝堂上指认我父亲……有罪名,是他自己捏造的。”
云珊听得心惊,不禁握紧了颜玉的手。
“后来……朝廷因为他大义灭亲、揭发有功,又给了他一个吏部侍郎的位置。”
颜玉说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讽刺,“可笑的是,我父亲原本就打算推举他做吏部侍郎。恶人总是无力而不往,为达目的行为发指。”
李崧问,“听说玉小姐与他夫妻恩爱,唐文尧为何一定要休你?”
“恩爱?我当初也沉溺其中,只觉遇到了良人”颜玉苦笑一声,“那日我才清醒,他所求的是父亲的提携。”
“还不是为了和颜府划清界限。他在官场上游刃有余,自然不愿背上任何可能连累他的关系。”
甘青咬牙切齿的说,
“他生怕连累到自己,便当着所有人的面,休了小姐,赶我们出了唐家!”
颜玉低下头,声音近乎于耳语:“他也把我的嫁妆都占为己有,说是充作‘罚没之物’。”
云珊听得胸口一阵发闷,她看向甘青,又看向颜玉,满是心疼。
颜玉抬起头来,看着李崧:“多亏了李公子。那天他得知消息,立刻就联系我们安排了田庄这个地方。要不是他及时出手相助,我们连这命都保不住。”
云珊低头垂泪,与甘青一起再次谢过李崧。
转身便有些责备地看向颜玉:“可小姐,既然活下来了,为什么不照顾好自己?看你的气色这么差……”
“我没事的。”颜玉摆手,
“可能是太累了,最近总是睡不好。而且……”她停顿了一下,声音低沉了许多,“娘去世的事......”
一提起三姨娘,云珊的眼眶又红了只能劝道三姨娘走得安详,没经历抄家的欺辱。
她想起前些日子李崧曾提到过四姨娘的遭遇,便忍不住开口:“可四姨娘……”
“四姨娘掌管府里大小事务多年,金吾卫的人认为她对颜敬大人的事或多或少有些了解。所以他们将四姨娘带去问讯,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还是判了她一个流放的罪。”
“只半个月就死在路上了……”_
“大家族中的礼法,真是苛责,”
李崧醒来,他转过头看向云珊,目光深邃而诚恳,带着几分感慨,
“若是有人行差踏错一步,往往就会连累整个家族。”
云珊默不作声,经历了种种,她也深刻明白了世家中上至主君下至奴仆,连根而生的道理。
车窗外的景象在她眼前飞速变换:低矮的民房、青石板路、偶尔探出头来的孩童,还有那些忙碌着的小贩。百姓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
“若是生在普通人家,或许还能掌控一些自己的人生,但像我们这样的身份,从出生起就仿佛被一张看不见的网束缚住了,”李崧继续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惋惜,
“世家女子更是无奈。”
云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她想起自己曾经见过的一些同龄小姐,有人为了家族的利益远嫁他乡,有人为了父亲的门第不得不压抑自己的性情,更有些人……她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裙摆。
“李公子。”云珊抬起头,目光中带着几分真诚,
“你一向好学,少时更是常常得到先生的夸奖。来年的会试,定能高中。”
李崧笑了笑,那笑容让他的俊朗之气更盛了几分:“云姑娘谬赞了。”
“不是谬赞。”云珊认真地看着他,“数年间,你的才学是有目共睹的。若是能有更多像你这样既有济世之才又善良忠义的人在朝为官,那么这世间女子的日子,定会宽敞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