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半妖

阿箐的骨刀在晏离咽喉前颤抖。

月光照出她兽化的右爪，青鳞从脖颈蔓延至脸颊，可左半边脸仍是少女模样，泪珠滚过鳞片时发出轻微的灼烧声。

“你吃过青蛟……对不对？”她哽咽着逼近，妖气与血腥气混杂，“它的血里有娘亲的妖丹味道！”

晏离右臂金纹忽明忽暗。吞噬青蛟时涌入的驳杂记忆里，确实有枚刻着箴言的赤红妖丹——“劫火焚天，青溟重开”。

陆无咎突然甩出定身符：“半妖最善追踪，不能让她引来玄天宗！”

符纸却在触及阿箐的瞬间自燃，她兽瞳凶光暴涨，骨刀横扫出一道罡风！

“别伤她！”苏蝉衣的蛊虫结成网拦住刀锋，“她身上有蚀灵厌恶的气息。”

仿佛为了印证这句话，晏离右臂黑雾突然失控般扑向阿箐。少女惨叫一声，左臂皮肤被腐蚀出焦痕，可伤口深处却泛起金色血丝——那血光所过之处，黑雾如遇天敌般溃散。

“苍妖血？！”陆无咎倒吸冷气，“你是东荒青溟妖族的后裔？！”

阿箐茫然摇头，妖化特征急速消退。她蜷缩在地，尾巴紧紧缠住晏离小腿：“带我去找青蛟死的地方……求求你……”

远处夜空亮起追魂焰，玄天宗的云舟如巨兽压境。晏离拎起阿箐后领，烬脉威压让她瞬间僵直：“带路可以，但若有一句谎言——”

他指尖划过她脖颈，鳞片应声剥落，“我就把你炖成蛇羹。”

寒潭深处沉着青蛟骸骨。

阿箐扑向蛟首断裂的犄角，徒手挖开骨缝。碎骨割得她双手鲜血淋漓，却终于抠出一枚鸽卵大小的赤珠——妖丹早已碎裂，只剩残片中封存着断续画面：

黑衣女子被铁链贯穿琵琶骨，囚在青铜柱上。她昂首嘶吼时额角生出龙角，而柱顶铭文正是“青溟”二字。

“娘亲还活着……”阿箐将残丹捂在心口，“她被关在青溟墟！”

潭水忽然翻涌如沸。

陆无咎的罗盘咔咔乱转，他脸色煞白：“水底下有东西在吞灵气！”

数十条触手破水而出，每条触须末端都长着人眼。苏蝉衣银刀斩断一条，断面却喷出腥臭黑血：“是蚀灵污染的虺蛟！”

晏离右臂金纹狂闪，竟主动冲向虺蛟主躯。吞噬本能叫嚣着要他撕碎这怪物，可当他扣住虺蛟头颅时，识海陡然灌入破碎记忆——

青铜柱上的女子突然转头，与阿箐相似的竖瞳流出金血：“逃……别让它们得到劫火符骨……”

虺蛟趁机缠住他右臂，人眼贴着手臂鳞片窥探：“找到……宿主……”

“找死！”晏离暴喝一声，烬脉全开。虺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可每吞噬一分，他右臂就多一只蠕动的眼珠。阿箐突然咬破舌尖，将金血抹在他眉心：“以吾族血，净汝魂浊！”

金血所过之处，眼珠纷纷爆浆。晏离趁机撕碎虺蛟核心，一枚漆黑的符骨跌落掌心——与他吞噬玉简时见过的纹路一模一样。

苏蝉衣捡起符骨轻笑：“第一枚劫火符骨，居然藏在妖兽腹中。”

篝火噼啪作响，映出四人各怀心思的脸。

陆无咎用树枝拨弄着火堆：“青溟墟是上古战场，入墟者十死无生。但若真有十二枚符骨……”他偷瞄晏离手中的符骨，“倒是能卖个好价钱。”

“你可知符骨意味着什么？”苏蝉衣忽然将毒针抵在他喉间，“集齐十二枚可重启青溟大阵，那是唯一能净化蚀灵的东西。”

阿箐蜷在晏离身侧，尾巴无意识缠着他的手腕：“符骨会召唤族人，我能感觉到……墟里有活着的苍妖。”

晏离摩挲着符骨上的蚀痕。这骨头在抗拒他的吞噬，仿佛有意识般震颤。他忽然将符骨抛给阿箐：“拿着，它沾了你的血才有反应。”

符骨刚触及阿箐掌心，骤然浮空拼出一幅星图。陆无咎猛地扑过去：“东北三千里……幽州地界！下一枚符骨在赤霄观！”

话音未落，林间惊起飞鸟。

凌昭的剑气劈开夜幕，霜华剑影直取晏离眉心：“交出符骨！”

晏离不躲不避，右臂横挡。金铁交鸣声中，他借着剑势倒飞入深潭，符骨星图映在水面清晰可见。凌昭正要追击，阿箐突然发出尖啸——

妖化的声浪震碎霜华虚影，少女金瞳竖立：“你身上……有青铜柱的铁锈味！”

潭底暗流将晏离卷向深渊。

他屏息下潜，右臂鳞片在水中泛着幽光。符骨指引的方向有座石碑，碑文被蚀灵黑雾笼罩，唯有一句隐约可辨：“烬脉吞天，劫火燎原”。

黑雾突然凝成利爪袭来！

晏离正要吞噬，却见阿箐如游鱼般挡在身前。她金血融入潭水，化作光罩逼退黑雾：“这是苍妖的警示碑……只有我能解封。”

碑底缓缓升起玉匣，匣中锦缎包裹着一截指骨。阿箐触碰指骨的刹那，潭水剧烈震荡，无数青铜锁链从地底钻出，锁链尽头拴着巨大残骸——

是半条龙尸。

龙首眉心插着断裂的青铜柱，与妖丹记忆中囚禁阿箐母亲的柱子一模一样。

“娘亲的龙角……”阿箐颤抖着抚摸龙尸，突然转头死死盯着晏离，“你早知道的！你吞噬过青蛟，见过她被囚禁的模样对不对？！”

暴走的妖气掀起漩涡，晏离右臂不受控制地掐住她脖颈：“别找死。”

阿箐却笑了。

她主动将咽喉送向他的利爪，金血顺着指尖渗入烬脉：“杀了我……符骨的线索就断了……你永远找不到青溟墟……”

识海轰然剧震。

晏离看到青铜柱上的女子化作龙形，撞向遮天蔽日的蚀灵巨门。门扉开启的瞬间，他头痛欲裂，恍惚听见凌昭在岸上嘶吼：

“阻止她！那道门不能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