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两个人的相遇
轰隆隆隆!
暴雨天,空中电闪雷鸣。
路人行色匆匆,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雨闪个措手不及。
云豪气喘吁吁的找了个路边的商店门口,在凸起屋檐的门头下面站着躲避。
冷风嗖嗖,雨点不时少进屋檐,淋湿他的裤管。
里面商店的老板娘看着不忍心,试探看向里屋,嘴角动了动,最终,还是起身拿出一把雨伞递给他,可这一切还是被她那尖酸刻薄的丈夫看在眼里。
只不过自己在和一帮哥们儿打牌,是真的抽不出空收拾她罢了,而且丈夫还一边打牌一边往嘴里灌酒,并向几个混混们谩骂妻子的不是。
“诶,我这婆娘,娶了她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除了会看店,给我带带孩子,啥也不是,哎,当初要不是我啊……”男人的声音愈来愈小,当传到商店门口时已经微不可查了。
云豪看着老板娘送来的伞,神色惊慌,连忙摆起手说,“对,对不不起,我没钱买伞。”然后看着老板娘温暖的目光,他下意识低下了头,拽起自己的书包头也不回的跑向了雨里。
李蓉惊讶的看着少年的方向,手中的伞有些颤抖。
她嘴里念念有词:“这个世道怎么了呢?我明明是好心啊。”随后便呼喊着要追上去,心想“也不知是谁家的孩子,这样淋雨该感冒了。”
可她还没迈出屋子一步就,迎来了她那醉醺醺的男人……
这时云豪也听到她的呼声停了下来,在雨中呆呆的站着,却好像被一种善意包裹着,暖暖的。云豪不敢回去,因为自己身上一点钱也没有,于是吧好奇的双眼投了过去,想知道为什么阿姨的目光暖暖的。
雨幕朦胧了视线,只见男人一个巴掌抽了上去,阿姨应声栽倒。
店老板的身后还跟着一帮胖瘦都很极端的兄弟,这个晚上,他就这么当着他们的面,把自己的老婆拳打脚踢了一顿,似乎还对云豪扬了扬手。
好像在说“看到了么小鬼,这样子才叫男人!”然后转身享受他习以为常的快乐,随后把柜台抽屉里的钱都分给了几个朋友,大家欢乐散场。
云豪呆若木鸡,雨滴滴落,浸入他的毛孔,几天没洗的头发混着雨水,将灰土和油结成了疙瘩挂在脑袋上。
那是一张女人无辜愁容的脸,她看着自己男人的朋友们惊慌失措、四下逃走。
不久后女人渐渐回过神来,她终于一下子表情僵硬了,像是看到比阎王还可怕的事情,并听到了男人的身后,传来一声“妈……”
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俊秀,茕茕孑立,他拿一把尖刀的身影落寞而萧索,让云豪一阵阵失神。
紧接着少年把手臂一翻,一尺来长的刀刃绕男人的脑袋一圈,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云豪拔腿就跑,他已经顾不上打在身上的暴雨,和压在他头顶的漆黑夜色。
事情就像一张密集的大网一样,将所有人笼罩,就算一向怯懦的云豪也不能侥幸逃脱。
青稞丢掉手中长刀,万般的不忍,还是说出了那句:“妈,我杀了他。”
那夜的雨真的很大……
“啊!”妇人嚎叫,泥土混杂着眼泪蔓延在脸颊,直钻向心里。
突然的雨夜,母亲的身影垮了,那是一种“哪怕整个世界都坍塌了,也唯独不能让她的儿子有事啊”的信仰被冷冰冰的现实击垮的模样,如同枯草与灰尘无二。。
第二日,云初派出所。
云豪、青稞、老板娘李蓉,以及死去丈夫的几个难兄难弟,一个没跑,都被抓来了问话。
“当晚你都看到了什么?”一个老警员面色冰冷的问。
他宽厚的声带里自带的威严声音,让云豪不敢有一丝一毫背离真相的说辞滋生。
一滴冷汗从云豪额头滑落,把他的嗫嚅衬托的淋漓尽致。
李蓉的脸色如槁木死灰,众混混也跟着一阵担惊受怕,不想因他而遭受无妄之灾。
云豪张了张嘴。李荣已经苦晕过去。事情已成定局。
就在昨晚。青稞已主动来自首,把案发交代的清清楚楚,甚至案发背景,杀人动机,更何况还有监控视频为证。
真叫个是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青稞把头仰望向天,他此时眼里有泪、心中有痛心、脑海中有着孤独,隐隐散发的还有一种默默无言的不甘,而这份不甘,他无力宣泄也没渠道化解。
彼时老警员下意识咽了口唾沫,显然为了一件例行公事地过场,到此为止已经是浪费了他太久的时间,就算不是心有不满,但至少老警察觉得那叫云豪地孩子应该并无什么难言之隐才对。
时钟在滴滴答答旋转着,最后就连几个混混都把提着地心在倍受煎熬之中无奈的放了下来,人也变得像是等待发落地囚徒一样极为不耐烦。
不久其中一个人站出来。
他想痛快斥呵一声,说句“你又不是凶手,你在哪磨磨唧唧什么呢?”地公道话,却连你字还没有出头,话音就让云豪给塞了回去。
一时间老警员有些恍惚,仿佛就在那么一瞬。自己几乎完全忽略掉了云豪这个人。就如同那一瞬,他与这个空间彻底隔绝了。
这是一种只有经年查案的老手才能够觉察出来的疏漏感,这种感觉一般也不会发生,但只要出现,那必是会有难以预测地意外横生。这让老警员有些如芒在背,正襟危坐之下不得不对这个年纪轻轻的,甚至有些稚嫩、内向的孩孩子加倍关注。
终于……
云豪终于开口了。他第一句是说:“警察叔叔。”
老警员汗流浃背。
因为这种抽离感越来越强了。
他的紧张感急速攀升。
甚至他为了克制这股紧张感他显得有些面目狰狞。
最后,他一拍桌案。
暴怒的情绪跟随他的起身临至了顶点,因为他感觉整个案件在脑中竟全部消失了一霎。
反应过来,他再次意识到云豪的消失。
却听见那孩子说,“青稞没杀人。”
翁……
那声音不大不小,甚至有点怯懦软弱。但传达的意思让人不由的笃信。
李蓉昏迷不知。老警员连忙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他不敢相信刚刚听到的。
仿佛那是一道发自内心,本自存在的自我问答,而云豪只是作为简单媒介,将本就知道的事实说给自己,也同时,将无可非议的真相重申。
这个答案就老警察身心的全部体会,也是世界的廓然大公。
青稞,就是没杀人。
几个混混朋友也跟着恍惚了一下,刹那间面色凝重,各自露出了违心的怯意。
监控器里的画面变了。
老警员的记忆改成了:昨晚青稞痛哭着向自己诉说失父之痛。
小混混想起来昨天是自己等人找上那傻朋友打牌,并且为了能多赢点傻子的钱,开始轮番上去劝酒,导致他最终不胜酒力,活活吐死在自家的店门口。
甚至就连大伙拍屁股走人时候的冷嘲热讽彼此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不管是被雨淋透时湿答答的难受体感,还是暴雨里傻朋友妻子的嚎啕大哭,一切都是那么的适宜,就像与真理合而如一。
话说完,云豪把目光挪向青稞,却见青稞的目光还是如原来一样,孤独未消、不甘未改……
警局一趟之后,李蓉被送去了医院。
青稞、云豪也被送了出来。
而几个小混混则没那么好运,一番蓄意杀人罪的调查下来,竟发现其中两人还牵扯到贩毒的勾当,后果自然不能让他们好过。
晚间,夜色清凉。
地点还是那间商店。
青稞百无聊赖的坐在店门口,一副懒散稚嫩的样子。
李蓉的晕倒并没有让商店歇业,反而青稞接替了下来,把店铺打理运行的井井有条。
云豪还是老样子,一身脏兮兮的,头发蓬乱。
云豪想不明白,青稞为什么要留自己在商店里帮忙,还承诺按月支付蛮多的薪水。
这个疑惑就如同他不知道为什么青稞深信不疑他父亲的死是他亲手干的一样,都很让人摸不着头脑。
所以云豪干脆不去想。
反正天底下奇奇怪怪的事情多了是,青稞也不只是他遇到的唯一的显眼包。
但确能定无疑的是,这个显眼包肯给他一份至少能管三餐的工作。
这种天大的好消息理应和他的姐姐分享一下。
客人来来往往过去了几波,甚至不少都是些新面孔,且唯独都对青稞这个小老板,与手脚麻利的云豪感到满意,并同时买走了不少商品,也加入了商店的用户群。
青稞口里嚼着一根棒棒糖问道:“你说世界上真的有超乎常理的好事会落到我头上吗?”
店门口的台阶上风干了暴雨下过的痕迹,上面坐着云豪与青稞二人。
一丝凉风拂过。
云豪没有迟疑的说“不会。”
青稞诧异的看过去,仿佛没料到云豪会这么说,于是带着不肯苟同的观点问他为什么。却让云豪却陷入了一场几年前回忆。
云豪说道:“那是奶奶给我讲的一个故事。”
然后,他说:“我奶奶是一个很睿智的老人,在世的时候坚信天道本恶,她觉得人若想要好好活着,并且要想活得更滋润些,那就要学会吃人。可她又说,‘人心永远是向着光明的,做那些事,免不得心中作呕’。”
云豪换了个姿势,感觉很适宜,说道:“所以那些人一边吃着同类,一边协同天道造了一个轮回出来,把那些朴素善良的人们来世变成猪、鸡、鸭、鹅,再协同天道把这个秘密隐藏起来,后世从一出生,便和着同类的血,嚼着圣贤的肉,但因为不知情,所以永远不会作呕。不过罪孽却根种了一辈子’,这就是我奶奶说的全部了。”
“所以说‘这天本是恶的,人心也是蒙上了阴霾的人心,诶?你干嘛去。”云豪看着怒气冲冲的青稞问道,而后者头也不回的出去,只道是要把他们全都给杀了,也不知到他口中说的他们到底是谁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