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与君共月
方尧不敢。
怕自己万一退了段凌霄的身份，被秦萱仙子砍死在这里。
“师妹，我今日来此确实有难题没能琢磨透，现在已经有眉目了，我得回去练功了。
也请师妹早点休息。”
说完，方尧撩起下摆，准备离开。
再多跟师姐说一句话，都有可能触发表白。
谁知道秦萱师姐锲而不舍，银牙轻咬，跟了上来，与他并肩一处。
“师兄怎么不御剑飞行？”
啊这……
还没学会。
也没挑选好法器。
在方尧的认知当中，御风飞行使用的法器相当重要，往往决定了你这一生。
究竟是剑修、刀修或者其他的……目前方尧还没想好。
可能匕首更适合他。
那就得多踩一把飞剑专门用来耍帅，似乎有点浪费。
见方尧陷入沉思，秦萱也没催促，只是素手立在身旁，静悄悄地看着他。
这样的时光异常难得，甚至于秦萱更希望这一刻能停留永远。
方尧皱了皱眉，“我想顺着这条山径走一走，正好回顾一下今日遇到的难题，一个人清净更有利于思考。”
师兄的言语还是那么深邃，眼神依然迷人。
一心只想修仙，空明心澈，段师兄这份心境着实让人羡慕。
不过，听师兄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太想被人打扰。
秦萱咬了咬下唇，内心打起了退堂鼓。
如果不能让师兄喜欢，至少别让他讨厌。
秦萱用手轻轻拢了拢鬓边的长发，整个身形在夜空中轻柔。
胸口起伏不定，准备告辞。
可是，当她张嘴的时候，声音却卡在了喉咙里面。
看着前方凌霄师兄玉树临风的背影，竟然连告辞都那么难以开口。
如果可能的话，秦萱更想跟师兄走完这一程。
但是……
秦萱看向前方的师兄，背影模糊了周围的光景，变得清晰起来。
她的心脏砰砰直跳，也就是在这时，大脑中突然跳进一个想法——
万一师兄是给我一个机会呢？
不御剑飞行，不就是想等我追上来吗？
要是想一个人思考，为什么不回府上？
想到这里，秦萱那颗沉寂的心就浮了上来。
一点小火光，让她整个心灵彻底变亮。
……
方尧走着走着，身后的秦萱师姐追了上来。
哎，阴魂不散的秦萱师姐。
看样子她今天非表白不可了？
秦萱师姐脚步轻快，从最开始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趋，慢慢抬起头，昂首挺胸大步流星，最后变成了跟他并肩而行。
至此，方尧感觉甩不掉这位元婴期的师姐了。
师姐偷偷看着他的侧脸，嘴角抿着笑。
方尧不敢看她，只想快点离开。
“实不相瞒，我也有一道难题。”秦萱师姐还是开了口。
“你去天机阁查一查？”方尧忐忑道，“或者请教师父？”
秦萱师姐欲语还休，脸上绯红，挣扎了一会儿，还是毅然决然跳了下去，“我的难题，唯有师兄可解。”
“哪有这种事情……”
但是，我的难题由谁来解呢？
方尧表示太难了。
师姐你放过我吧，要是日后知道我并非段凌霄段师兄，你会杀了我的！
“师兄。”
秦萱喊了一声师兄，脚尖在地上轻点，向前飞身而出，如同一只轻盈的夜莺，轻飘飘地落入对面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之上。
明月，树影，美人。
此情此景，有些浪漫得过分了。
方尧抬起头来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停留，加快了脚步。
哪怕有情殇和坚韧的被动加持，都有点破防。
更何况，这位师姐可是段凌霄师兄的人。
给凌霄师兄戴绿帽子，未来的路恐怕不太好走。
使不得，使不得。
只是，方尧刚抬起腿来，没走两步，一道美妙婉转的箫声响了起来。
秦萱师姐一身白衣胜雪，衣袂随风轻轻飘扬。
箫身通透如玉，雕刻着细密的花纹，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每一个音符都在诉说着她的内心衷肠，
巨大的月轮在夜空中，师姐就在银月之上，
吹奏的是《海上明月曲》
方尧微微皱眉，怪只怪自己懂得太多，今天在天机阁刚点的回音功技能，没想到在这里就派上了用场。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这个世界没有张九龄，但有些意境却是跨越时空，跨越世界的。
张九龄描写的是思乡思亲之情，
而在这个修真世界中，海上明月曲寄托的是情人的思念，是少女的哀愁，是欢喜和惆怅……
是与君共月的期盼。
听到这首曲子，方尧有点心动。
可惜啊师姐，你这表白挺好的，就是认错人了。
……
方尧站在原地，静静等待着。
一曲终了，秦萱师姐从树梢上飞下来，落到地上，低着娥眉，脸色娇俏红润，不敢再看方尧。
一颗心惴惴不安。
既怕他听懂了，又怕他不明白。
方尧看着师姐的模样，轻轻叹息一声，将手伸出去，摊开。
秦萱师姐不知何意，怔怔地看着他。
“可否借师妹的玉箫一用？”
秦萱微微一愣，转瞬间眼睛却亮了起来，犹豫着将玉箫放到他的手中。
“我这玉箫，名叫思韵。”
方尧点点头，“思韵，真是好名字。”
握在手中，如同冰肌玉肤一般，月色下绿色流淌，是一把上好的玉箫。
他将玉箫放到唇边，手指按住萧孔，一道灵力缓缓流动，最开始玉箫还有所抵抗，不过很快便被精通回音功的方尧给同化共振。
随着方尧嘴唇轻吐，一道美妙低沉的声音通过思韵传达了出来。
秦萱心头一动，全身一震，眼眶泛着泪光。
《共月曲》是三千多年前，一位精通音律乐理的大能所创，记叙的是他与道侣月夜吟游的故事。
描绘了月夜清丽的景色以及沐浴在月光当中的人们的种种情思，
一咏明月，一咏落月，
感叹岁月流逝，再致怨遥伤远之意，寓意珍惜眼前人，莫要辜负好时光，
情思绵邈，韵味悠长。
刚好跟秦萱《海上明月曲》呼应。
秦萱眼泪止不住流淌下来，在月光中哭成了个泪人儿，
没想到师兄居然为了我特地学了音律。
自古以来，凡是品级越高的灵器，越是具备识主的能力。
就像秦萱手中的思韵，为东海秦家祖传灵物，非它认定之人不可使用，能流传到秦萱的手上，正是应了秦家天命之兆。
没想到段师兄居然也可以。
看来真是天意如此。
……
“师妹。”
方尧一曲奏罢，将玉箫放到秦萱师姐手中，
也不知是对是错，就当是做了一件好事情，成全了师兄师姐吧。
若段凌霄师兄真的不喜欢，他以后还能有机会拒绝。
可若我在此拒绝了秦萱师姐，她恐怕日后都没有勇气了。
“师妹，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方尧双手轻拢，对她行了一礼，“告辞了师妹。”
说完，方尧快步下山。
……
这一次秦萱没有再追上来，只是欣喜交织着感动。
良久，她才脸色红温，低眉浅笑道，
“上苍安排的命运，果然是最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