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破除梦魇（上）

跟所有关键小马打过招呼后，晚上10点整，他们集体入梦。他们并不都聚集在谷仓，都躺在自己家的被窝里，宇宙公主将灌输给月亮公主足够的魔力，使其能够制造一场大范围的共享梦境。

但在他们过来前，紫悦她们想先和真正的奇迹先生说几句话。沉睡后，她们出现在小马谷，他和昙特巴斯相斗的梦境中。此时小马谷被黑暗笼罩，远处的建筑物熊熊燃烧，近处的“小马们”四散奔逃，随后被四处乱飞的激光打成飞灰。所见之处尽是断壁残垣、满地狼藉，只听到遍野哀鸿。

这是他最害怕看到的情景，即他内心最深的恐惧。昙特巴斯化身成不同的反派，一会儿是虫茧女王，一会儿是提雷克，一会儿又是森布拉大王，正按照自己的意愿肆意摧毁一切。

“快看！”小马们顺着紫悦的声音向上看去，便看到奇迹先生势单力薄地在和那庞然大物搏斗。他没有魔法，也没有翅膀，只有蹄子和牙齿。即使是在梦中，他也将自己视为一无是处的小马。

“奇迹先生！奇迹先生！”紫悦她们一边叫一边向前狂奔。昙特巴斯注意到了她们，立刻用黑色激光攻击，但全被紫悦用魔法护罩挡了出去。

“你们怎么在这里？”奇迹先生惊呼。“你们不是应该在化解我的愧疚吗？”他这一分心，被昙特巴斯一巴掌扇飞出去。

紫悦她们立刻冲进废墟里，将其拉了出来。“我们什么都知道了。”她们平静地说。奇迹先生闻言，一开始没意识道她们知道了什么；但看到她们包含相当内涵的眼神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我……很抱歉，我本无意让你们知道这个残酷的真相——”

“你还要埋怨自己到什么时候？！”云宝大声说。“你没有任何过错，这也不是你能决定的事。”

“你为了我们孤独地承受这一切，已经做到了一位朋友能做到的最大牺牲。”珍奇劝道。“没有比这更慷慨无私的举动了。”

“而且你最终选择坦白一切……虽然那些意识并不直接由你决定。”苹果嘉儿说。

“你只是做了你能想到最好的选择，我们都知道。”柔柔接道。

“却忘了自己。”碧琪说。“我们不知道你心中潜藏的痛苦。”

“不管我们是不是真的，也不管你来自哪里——我们只想自豪地称你为‘朋友’。”紫悦说。“所以现在，也是时候让我们为你做点事了。”

奇迹先生却恍若未闻，悲伤地说：“你们看到的场景就是打不开和谐之匣的结果。没有和谐魔法的力量，小马谷的结局只会是毁灭，而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话音刚落，他身上便飘出浓郁的黑气，迅速飘向远处的昙特巴斯。紫悦发射激光想要阻止，却无济于事，昙特巴斯痛快地吸收了新的愧疚，变得更加强大。

“奇迹先生，你必须停止愧疚！”紫悦焦急地说。“你没做错任何事，你没有必要这样！”

“可我怎么能不愧疚？”奇迹先生完全失去了判断力，已经被负面情绪左右。“只要事物发展的变化不止，我的罪过就永不止息，而我最愧疚的就是我的家人：当我在这里凭空享乐时，他们……他们……我无法想象！小马利亚将陷入危机，我的家庭正在陷入危机……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说完，他没给紫悦说话的机会，立刻冲出去继续和昙特巴斯搏斗，但他的拳打脚踢毫无作用。“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什么都做不了……”

众小马面面相觑，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奇迹先生已经彻底陷入了自己的“情绪陷阱”中，完全听不进她们的劝解。“怎么办？”她们焦急地问。

情急之下，紫悦大声说：“即使没有和谐之匣，我们也能克服任何危机——我们有友谊魔法，你知道的！”

“请至少告诉我几个好消息，你们拿到原来的六把钥匙了吗？”奇迹先生急切地问。“请一定要告诉我拿到了！”

“呃……”六匹小马面露难色。“什么钥匙？”

“就是可可的彩虹丝线、喷火的闪电勋章、芝士三明治的橡皮鸡、银蹄希尔的金币、布里兹精灵海风的花、以及将来无序会给的三角项链。”奇迹先生说完看了一眼她们的脸色，面色更加痛苦。“别告诉我没拿到……你们没拿到，是不是？！”

“我们的确没拿到，但……但这是我们自己的问题，和你无关！”珍奇努力尝试找补。“奇迹先生，你听见了吗？和你无关，无关！”

“怎么可能和我无关……天呐，我又搞砸了，全搞砸了……”他刚说完这句话，昙特巴斯就变得空前庞大，仿佛凭空扩张了一倍。他像失去了全身气力，倒在地上。“如果我没来过，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眼看昙特巴斯就要彻底吞噬他，紫悦立刻向天空呼喊：“月亮公主，开始计划！”话音刚落，一个巨型保护罩罩在他和紫悦她们之上，紧接着，惊异闪电军团、星光熠熠和平等镇民代表们、特丽克西、可爱军团、音韵公主和闪耀盔甲，以及另一个特丽克西都出现了。

“看来这就是他的梦境了。”雷霆道看着满目疮痍的小马谷，感叹道。“不过他为什么会梦到另一个特丽克西？”

“我是真实的！”高中生特丽克西纠正道。小马特丽克西见了她，有点意外，但想一想就明白了。

“呃……这很复杂，我们先关注眼前的危难，如何？”紫悦拍板道。“我们从他的六层梦境中得到了灵感，所以我们也要用类似的方法，让他知道我们的真实想法。”

“在他梦中让他看我们的梦？酷！”星座猎手赞叹道。

紫悦独角绽放彩虹般的光芒，和现实中的月亮公主同时施法，接着一阵纯白的烟雾便将他们，连同奇迹先生都笼罩在内。白光一闪，奇迹先生懵懵懂懂从极度悲伤中恢复过来，发现自己位于一个纯白空间内，分不清东西南北、上下左右，也没有时间的概念，一切既静止又运动，既是瞬间亦是永恒。

在这个梦中梦，他能暂时消除极端愧疚对判断力的影响，只有在这个状态下才能听得进劝解。“奇迹先生，请原谅我们将你传送至这里。”紫悦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这是我们大家的记忆组成的共同空间，你将在这儿见到我们对你的真实看法。只希望你能暂时放下对自己的苛责，真正意识到你为我们、小马利亚做了多少贡献。

“而且是在我们告诉了他们你的担忧之后，包括你认为的那些‘过错’……当然那个最深的世界真相除外。”

纯白空间随即破碎，四周变成了浩瀚无垠的深空，极远处有无数繁星闪烁。他深吸一口气，既好奇又惶恐地踏上了“窥探其他小马和人心思”的阶梯。他不知道其他小马在知道他只是个“沽名钓誉之辈”之后，会是什么态度。

很快他来到了第一个场景，是他最好的朋友，可爱军团。他和她们的一切经历像幻灯片一般快速播放，种种细节在他脑中浮现：他们一起跑团，一起寻找可爱标志，一起玩游戏，一起聊天……接着记忆定格到了他们最初相遇的时候。

“那天，我遇到了一匹奇怪的小马。”苹果丽丽自述。“作为成年小马，他既没有可爱标志，也没有陆马应该有的一切技巧。虽然姐姐告诉我不要乱和陌生大马接触，但我知道他需要帮助……谁能想到这会是一段真挚友谊的开端？我也和姐姐一样，有了真正的好朋友！”

接着场景变换到镇里的小河边，他就在桥上跟她吐露的心声。“他说他来自小马利亚之外，甚至是另一个世界。我很震惊——既为这件事震惊，也为他愿意告诉我而震惊……这说明什么来着？我当时没想，后来才意识到：他将我视为朋友，而不是一匹不懂事的幼驹。这是第一次有大马这么看待我。”

场景再度变换，变成了甜心宝宝和珍奇闹矛盾，而奇迹先生耐心教导她的场景。在他的教导下，她重新做了一遍家务——以珍奇完全满意的方式，于是她们重归于好。

甜心宝宝用稚嫩的声音自述：“奇迹先生和绝大多数大马都不同，他是唯一注意到我做家务中好的部分的马，在此之前珍奇只会让我这也别碰、那也别碰。我爱我的姐姐，可是她永远只把我当小孩……虽然这是事实，但我不想被这么对待！我起初很羡慕苹果丽丽和苹果嘉儿的相处方式，因为她们总是做什么都一起；可后来奇迹先生让我意识到，珍奇才是我最亲爱的姐姐，我们的相处模式正宝贵在‘不同’这一点……虽然仍需优化、改进。”

再然后是她自以为搞砸了和朋友们的首次跑团，跑到河边独自悲伤，但奇迹先生让她意识到她没有搞砸任何事，快乐才是最重要的主题。“他教会我‘永远要把朋友往好处想，永远要相信，真正的朋友从来都是为朋友着想的’，还教会我‘成功与失败相辅相成，没有这些失败，成功就不会显得那么宝贵，这样我们取得成功时就不会那么兴奋’……但最重要的是，不要总是看着那些所谓的失败，同时要看到自己取得的成就，庆祝每一次小成功。他总是在和我们相处的过程中教各种道理，却不是通过说教的方式。”

第三便是醒目露露，场景切换到她们参加幼驹学校才艺秀。“就最后的表演效果来看，我们拿了最佳喜剧奖，尽管我们一开始并不是奔着那个去的……我想绝大多数大马都知道我们的节目会以失败告终，奇迹先生或许也知道；但他既没有揭穿我们，也没有自作主张为我们设计改进方案，而是和我们一起着装、涂颜料、编舞、练歌，即使他作为成年马不能参加演出。我想，这是一匹成年小马能做到的最酷的事……嗯，也许比云宝只少酷个20%？总之从那时起，我就对自己说：‘嘿，他是我们真正的朋友，不是长辈，不是哥哥姐姐那种角色，而是地位平等的朋友。’”

然后便是马运会开幕式的举旗节目。醒目露露为自己不能飞而暗自神伤，而奇迹先生依然耐心地教她克服这种心理。“奇迹先生总是注意任何教育我们的时机，就比如星光熠熠暂时取走提亚拉和希尔瓦的可爱标志时，虽然我们当时完全处于震惊中，但仔细一想都觉得出了一口恶气；但奇迹先生很严肃地要求她解除魔法——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凶，可想而知事情的严重性。他告诉我，朋友们喜欢我只因为我是醒目露露——最酷、最坚强、最勇敢的小天马，而不在于我会不会飞，而且其他天马也不像我一样会玩滑板。接着他还说他自己既不会飞，也不会魔法，但他拥有与众不同的智慧，正是这份智慧让大家喜欢他，而不是别的什么东西。”

是啊，是他的智慧成就了他的不同，而不是他预知的那些东西。他的处世哲学，以及看待万事万物的价值观，才是朋友们喜欢他的根本原因。

“当然，作为朋友，不止是他会教我们道理，有时，我们也会教他点东西。”三匹幼驹一齐说，随即场景变换到第一次夜游坎特洛特，他们玩《百万马嚼子》的时候。“我们意识到，只要奇迹先生想，他能将全城小马骗得团团转……但这样的奇迹先生即使再神通广大，都不是我们认识的奇迹先生。我们认识的奇迹先生，是我们最好的朋友、和采妮老师一样好的老师、永远为其他小马着想的小马。当时我们别提有多害怕了，只能试着唤醒他，没想到还成功了！虽然不知道他明白了什么，但我们肯定让他知道了某种道理，对吧？

奇迹先生听得笑了，的确，那一晚她们让他回忆起，自己当初想来这里的初衷。

“总之，他是我们最特别的好朋友，因为他总是将我们视为平等的朋友，不管我们的岁数，也从不觉得我们幼稚；他总是教我们各种道理，如果未来某一天我们获得了可爱标志，其中一定有他的功劳。”可爱军团总结完，属于她们的梦境便结束了。奇迹先生离开这个梦境，顺着阶梯前往下一个，看到惊异闪电军团和他的一切经历。

他们不止是军团成员，同时也是他的朋友、学生。他就像教导可爱军团一样，在教他们军事知识的同时，也在教他们其他东西。场景迅速变换，奇迹先生看到了展翅翱翔的雷霆道。

“当云宝跟我说，奇迹先生为我们愧疚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自述。“他为惊异闪电军团做了他能做的一切，甚至做了很多一般小马都很难做到的事。但云宝跟我说了一切，我才知道原来我可以成为闪电天马，他认为加入军团毁了我的前程。

“然而我敢打赌，如果我加入闪电天马，绝不会做到这种程度——”只见场景忽然变换，雷霆道穿着军团战服，背后背着推进火箭，直飞入万丈高空再俯冲而下，打开推进器突破音速，制造出“雷霆音爆”；接着便是他带队施展“超音速轨道标枪”的场景，演习成功施展，而反击虫茧女王时因体力不支交由小呆和云宝完成。他从一匹普通的小马谷天马，顶多算有天赋，到了如今的军团扛把子、众多天马羡慕的对象——任谁见了他在空中的英姿，都一定要为之折服。

“也许闪电天马因为历史悠久，而名声大于默默干实事的惊异闪电军团；但我作为天马，为的就不是名声，而是纯粹的飞行。当然，我也曾有过彷徨，思考军团是否是我的归宿，现在看来，假如没有奇迹先生，我就真的会加入闪电天马，然而军团比闪电天马酷一百倍！”

接着是星座猎手。“如果按照奇迹先生预知的未来，我大概只会在飓风送水行动露脸一次。在此之前，我从未想过真正成为专业飞行家，兴许会埋没我的天赋一生；是奇迹先生给了我机会，于是我的马生从此截然不同。”紧随而来的是他施展“星云音爆”的场景。

“军团的战衣比闪电天马的酷太多了！”这是追云。“当然，还有另一个好处就是……能和雷霆道一起飞……但这绝不能让雷霆道知道，至少现在还不行。”接着是她施展“云层音爆”的场景。

“云宝说她在奇迹先生的梦中，没看到所谓‘原时间线’的安排，所以我猜如果没有奇迹先生，我的命运大概会和星座猎手、银速……他们一样，默默无闻。”这是踢云。“但我有机会成为了比闪电天马更酷的天马，也由此找到了我的马生意义……我不会忘记，我一生的转折点，就在第一眼看到招募海报上——一切就此悄然改变。”说完，她施展了“飞踢音爆”，并用奇迹先生送的铁靴施展了“飞云踢”。

“因为有惊异闪电军团，我终于能尽情加快我的速度！”这是银速，她随即施展了“银色音爆”。

“过去我曾因我的眼睛而自卑，虽然我知道镇民们都很照顾我的情绪，不会和我计较……但我真的很想真正办好一件事，哪怕一件，证明我是一匹有贡献的小马。”这是小呆。“可我总是犯错，虽然他们很喜欢我的玛芬蛋糕……但我真的很想因为工作出色被夸奖，而不只是因为蛋糕好吃。加入军团以后，这个梦想实现了，我成为了众多小马崇拜的‘金色身影’。”说完，似乎是为了映照自己说的话，她立刻在高空突破音速，施展出“金闪音爆”。

“我的肌肉终于有了用武之地，而且军团的福利待遇很好，我再也不用身兼数职了，吔！”这是大块头，他的思维一向单纯。

“我这辈子没想过我能成为一匹‘守护者’小马……也许马生本就充满了未知。”这是糖鬃。“谁能想到，现在我的力气不输于大块头！”

“虽然我不想宣传，但我和紫悦公主真是朋友。”圆舞曲自述。“过去我有时会有点‘不敢高攀’；但我现在也是小马谷的英雄了，以后和她见面也有了自信。她是英雄小马，我也是。”

“别的我都可以不在乎，但奇迹先生送了我施马辛格的墨镜！从那时起，我宣布他就是我最好的朋友！”霓虹灯说。

“我是岩石农场最沉默寡语的一个，也是派家族最不起眼的一个。”这是大理石，也只有在梦境里，她的话才多起来。“我是最腼腆的一个，也是最害羞的一个……我不像大姐石灰石那样强势有主见，也不像二姐灰琪那样聪明，更不像三姐碧琪那样神通广大……

“尽管在采石场和家庭一起很幸福，但总是显得有点单调。我有时在想，我的可爱标志是否代表别的东西？我不排斥在采石场工作，但是否我的马生有另一种可能？加入军团之后，我知道了，的确有另一种可能。我有了最亲密的战友，有了最风趣的老师，还能经常喝到苹果汁——比岩石汤美味多了……奇迹先生很了解我，和我说话总是点到为止，既不让我尴尬，也不让我觉得被冷落。我觉得，假以时日，我或许能克服我的腼腆。”

惊异闪电军团毫不掩饰对奇迹先生的感激和敬重，却完全不因为他的预知未来，而是因为他在日常交往中体现的关心、严谨、认真……他们真的将他视为良师益友，也真的认同他是名副其实的“军团长”。

军团的记忆结束，奇迹先生颇为感动，接着走向下一个，是小马特丽克西的记忆。他和她的记忆片段疯狂浮现，但怎么看他和她都是斗嘴的冤家，而不是真正的朋友；但这让特丽克西对他有了另一种看法。

“我和这家伙的第一次会面并不愉快，他用言语激怒我，我则用魔术整蛊他，然后他气急败坏要拆穿我……所以呢，他知道了我的秘密，我也想知道他的……然后捅出了更大的篓子。

“根据苹果嘉儿的说法，如果奇迹先生没有做那些事，我最后会用天角兽护符做很多过分的事。考虑到她从不说谎，我想这是真的，尽管我在人类世界也没少惹祸。好吧，虽然不愿承认，但他的确让我少走了些弯路——如果他能好好告诉我就好了，而不是用那些讨厌的方式。

“虽然我不愿承认他是我的‘朋友’，但……他多少算帮过我，我搞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愧疚。他应该学习‘伟大又全能的特丽克西’的胜利精神：走自己的路，让他们嫉妒！至于‘谢谢’——不可能！要让我说这句话，他还得更努力才行！”

奇迹先生听得哭笑不得，特丽克西这是在劝他不要愧疚，还只是单纯的发牢骚？但这正是她的独特之处——一本正经地逗趣。特丽克西的回忆结束，他继续向前。

经过这些记忆，他的愧疚有所减轻，但仍不至于完全消失。然而，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真真正正地在这里留下了印记，他早已经是小马利亚真正的小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