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离家
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吞噬。
申行独自走在寂静无声的街道上，青石板路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的冷光，映照着他落寞的身影。
他身着一袭青衫，衣料虽非上乘，却也干净整洁，袖口和领边绣着几道银灰色的暗纹，显得素雅而低调。衣衫随风轻摆，却再也舞不出往日的灵动。腰间佩着一柄古朴的长剑，剑鞘乌黑发亮，上面雕刻着精美的云纹，剑穗是一缕深紫色的丝线，随风轻摆，却再也舞不出往日的飘逸。剑柄处镶嵌着一颗拇指大小的墨玉，更添了几分古韵。街道两旁的房屋紧闭着门窗，偶尔有夜风穿过缝隙，发出细微的呜咽声，更添了几分凄凉。
申行的面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苍白，眉宇间满是疲惫与迷茫。他的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只有偶尔闪过的一丝坚定，才让人察觉到他内心的挣扎。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的心上，生疼。街道两旁的树木投下斑驳的影子，像是无数只无形的手，想要将他拉入无尽的深渊。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该何去何从。脑海中不断回响着比武时父亲那如虹的气势，还有芊儿那温柔而坚定的眼神。他知道自己不能就这样放弃，不能让芊儿独自面对未来，不能让自己的爱情就这样被家族的规矩所吞噬。
走着走着，他来到了城郊。这里荒草丛生，野花零星地散落在草丛中，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一条小溪潺潺流过，溪水在月光下闪烁着银光，像是无数颗珍珠在滚动。申行沿着溪边的小路继续前行，心中却越发迷茫。
茫茫之时，他迎上了一座破旧的庙宇。庙宇的门虚掩着，门板上满是岁月的痕迹，仿佛随时都会散架。门上的朱漆早已剥落，露出斑驳的木纹。几根枯藤缠绕在门框上，随风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庙宇的屋顶上长满了青苔，几只乌鸦在上面盘旋，不时发出刺耳的叫声。
天色已晚，不如在此歇一宿。申行推开门，走了进去。庙宇内部昏暗而安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月光从破旧的窗户洒进来，形成一道道光柱，照亮了庙宇内部的景象。佛像早已破旧不堪，脸上满是尘埃，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佛像前的供桌上，摆放着一些残破的香烛，烛台上积满了蜡泪，像是在为这座庙宇的衰败而哀悼。
申行找了个角落坐下，借着微弱的月光，看着那尊破旧的佛像，心中突然有了些许宁静。他开始反思自己的过往。一直以来，他都生活在所谓“家族”的阴影下，被他人的期望所束缚。他本就对武学无甚兴趣，为了改变父亲的决定，勉强自己去比武，结果自然是失败。他意识到，自己太天真，太莽撞了。身为家族公子的他，总以为自己掌握一切，可是，这一切，根本不在自己手中。
这次，家人能夺走自己的婚姻，下一次，又是什么呢？
史书之中，熟读兵法之人并不少。而遇主之前，颠沛流离。遇则荣，不遇则衰。这是自己想要的人生吗？就算自己能运筹帷幄，帐中掌兵，生死仍在他人一念之间。
有识之士，强大的不应只是头脑。
申行眼神逐渐汇聚。
我要习武。
我要习武！
盯着庙宇漆黑的上空，申行带着胸中的火热逐入沉眠。
………………………………
发觉申行失踪的申家，笼罩在一片沉重的阴霾之中，往日的热闹与喧嚣似乎在一夜之间被抽离，留下的只有无尽的沉默与焦虑。
申君仪坐在正厅的主位上，面前的茶早已凉透，却丝毫未动。他的面容依旧威严，眉头却紧紧皱着，似有千钧重担压在心头。那双曾叱咤演武场、眼放精光的眼眸，如今黯淡了许多，满是疲惫与无奈。他不时地望向门外，似乎期待着申行能突然出现，却又清楚这不过是奢望。作为家族的家主，他必须维护家族的规矩与威严，可面对儿子的出走，内心深处的愧疚与担忧如潮水般汹涌。他深知自己在比武中的无情，是将申行推向绝境的直接原因，可为了家族的未来，他别无选择。如今，他只能期盼申行能早日想通，回归家族，哪怕只是看在多年父子情分上。
如若坐在一旁，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始终未落下。她本就生得娇弱，此时更是显得楚楚可怜。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拧着衣角，那件精致的绣花裙已被她揉得有些皱巴。她心中满是自责与心疼，是她一手促成了申行与落的婚事，却未曾料到会引发如此严重的后果。她本以为，将落许配给申行，既能巩固家族联盟，又能为儿子谋个好姻缘，却没料到会将申行逼上绝路。如今，她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申行能平安无事，早日归来。她已暗下决心，若申行回来，她定会全力支持他的选择，哪怕那意味着要违背家族的某些传统规矩。
申畔站在角落，双手背在身后，眼神中满是迷茫与不安。他年纪尚小，本就对家族的复杂事务知之甚少，如今哥哥的失踪，更是让他不知所措。他时而望向父亲，时而看向母亲，渴望从他们那里得到一些安慰与指引。他心中对哥哥有着深深的崇拜，他博古通今，而自己只是个耍剑的莽夫。哥哥的出走，在他看来仿佛是家族中的一根支柱突然崩塌，让他对未来充满了恐惧与担忧。
哥哥是申家的长子，即为申家家主的继承人。他失踪了，这个重担极有可能落在自己肩膀上。自己本不擅长打理家里这些琐事，一些表亲也会说不定会对自己继位有什么意见。他们觊觎家族正位已久，难说会是什么态度。申畔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只能默默地站在一旁，等待着事情的转机。
整个申家，仿佛被一层无形的枷锁束缚，每个人都在自己的情绪中挣扎，却又找不到解脱的出口。他们都在期盼着申行的归来，期盼着这个家族能重新找回往日的和谐与安宁。然而，时间在沉默中悄然流逝，申行却依旧杳无音信，只留下无尽的等待与期盼，在申家的上空徘徊不去。
“什么时候了还不去睡觉？站在这里干什么？”申君仪瞪了看着自己的次子一眼。
“哦，好……”
申畔穿过门廊，回自己房间去了。此时屋里只剩下申君仪和如若夫妻二人。
“是我不好……”
“说什么呢，这事怪不了任何人。”申君仪打断了如若的话，“所有人，包括申行，都是在这种情况下依自己性格必然做出的决定。现在反悔没什么意义，重要的是弥补。”
“要通知家里人找他吗？”
申君仪摇摇头，说道：“不合适。还嫌现在家里不够乱吗？现在申家腹背受敌，现在公布这个消息，可能明天申家就乱套了。房屋再大，梁柱受损，塌倒只是时间问题。让所有人都知道柱子上的裂痕所在，心怀不轨的人必定要出手。那样，我们的儿子在外边不可能安生，到时候我们只能接他尸首回家了。”
“恒术渊。”申君仪斜撇侧边帷幕轻道。
“在。”
一个看起来苍老，须发杂乱但黑的披甲者走出。
“你去找申行。不要急着带回来，保护他安全便可。”申君仪吩咐道。
“你让影卫去找，你自己的安全……”如若担心地说。
“我的武艺有那么不堪吗。”申君仪轻哼一声，“我倒要看看，那些人在申行和影卫不在的时候，能玩些什么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