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大战兽群（三）
十二岁那年，褚愿为了不想一直被人跟着，耍性子摆脱掉基金会请来的保镖，一个人跑进城市公园里躲着。
那天夜里没有星星，褚愿躺在草丛里抬头望天，眼里只能反射出一片漆黑的天幕，随着路灯的熄灭，就连他自己也沉进无光的寂静中，只有数不清的虫子陪他一起呼吸。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那么黑的夜空。
现在是第二次。
也或许不是夜空。
褚愿睁开眼时已经过去不知道多久，他尝试起身，但浑身剧痛，骨头似乎碎掉了部分，不过褚愿的注意力全在脑海中的全新铭文上——
【东方天洲，有兽头顶青天，盘旋寰宇，吾观其头生角、颈有亢、底四氐，有前房、中心、后尾、形似箕，气力极佳，本欲装篮兜走，然转念静思，此等天地灵物，生于苍苍大地，行于茫茫寰宇，吾何德何能囚其自由？
后记：这斗转星移之力，真是令吾心生羡艳！甚好，观中近百年的田地姑且算是犁毕！】
“这是什么？新的铭文？！”
这次的内容与之前完全不同，有过之前的经验后，褚愿立刻就从新的游记里捕捉到了关键——斗转星移！
“看来这就是方才击倒擎峰泰坦的根源，果然不同的铭文会带来不同的能力，第一条铭文代表着速度，那这个..难道是，力量？但是怎么突然点亮第二条铭文的呢？”
此时褚愿内窥命脉，看见那座明光宝殿大门上又有一条铭文已然点亮，不同于第一条，第二条铭文给褚愿一种极其厚重的压迫感，仿佛有天威外溢，隐约间还能看见一头盘旋在苍天之上的青龙在凝视着他。
与此同时，命脉印记中受火焰围困的异兽又多出一头，从形状来看，正是是一头盘曲在火中的四爪青龙！
之前就是如此，褚愿下意识地运转第二铭文的力量，身下便出现气流减缓下坠的速度，最后虽然仍摔得不轻，但那主要是因为他用身体接住了两女。
不过黑暗并没有持续多久，当褚愿第二次睁眼时，眼前出现了暗淡的光芒，但并不是来自渊谷，而是他眼中的星辰。褚愿莫名地能看见前方的枯草、野花，谷底有一片扭曲的树林，林中有无数仰望天空的小兽...还有后方那犹如万世天堑般的悬崖峭壁，一切的光景都在星辰瞳中呈现。
静谧之中，耳边又缓缓响起了洪钟之音，那声音自渊谷深处传来，似乎在引领他向前走去，褚愿放下幺小幺和李安琴，随即撤去了铭文的力量，但铭文之力刚刚散去，褚愿的面色瞬间狰狞！
一股股无比庞大的威压不断自大地之下升起，只是眨眼间就让他感到浑身上下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就连昏迷中的两女也发出痛苦的呻吟！
褚愿毫不犹豫地再次运转第二铭文，当青龙的天威再次将他们笼罩后，这股来自渊谷的压力才被缓解..
褚愿靠在崖壁上喘气，现在怎么办？他估算过，在被那道清光抽空近乎全部灵素后，他现在能够动用的灵素根本不足以支撑这铭文的力量一直运转，就是眼下都难以为继，最多还有十分钟，他们将会再次面对那股巨压。
褚愿看向四周，阴森扭曲的树丛间不断有小型异兽跑过，有几只还向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褚愿看着它们，心生困惑，这些小东西虽然看着有些猎奇，但实力远远不如他们，为什么能在这谷底自由行动？
“吱？”
不一会儿，一只长着猫脸的兔子蹦蹦跳跳地来到他面前，好奇地在他的腿边嗅来嗅去，最后蹦到褚愿的大腿上，歪着小脑袋盯着他，褚愿垂下头，他体内的灵素已经要耗干了，一旦在此之前幺小幺没醒，恐怕就是绝境了。
“哈，没想到啊，刚从那大猩猩的手上逃掉，转头就掉到了更危险的地方，你到底为什么能这么自在呢？”
褚愿的表情十分平静，他向那猫脸兔子伸出一根手指，小东西确实有灵性，居然主动把额头凑了上去，这一碰，褚愿的表情突然凝滞了。
“你的身上为什么没有灵素？在神洲这种地方会出现没有灵素的生物？等等..我明白了！”
感受着这小东西的身体状态，褚愿的眼神突然亮了，他的感觉可能错了，渊谷下方的力量并不是一种重压，而是吸力！方才的撕裂感是因为这股吸力想要将他们体内的灵素全部夺走时产生的！
但褚愿并不确定，可眼下只剩将将一分钟，由不得他多考虑，褚愿从幺小幺的挎包里拿出抑制药给两女喂下，而后将剩余灵素全部用于施展铭文力量，不过五秒钟，他体内的灵素就被抽干了。
看着周围渐渐消散的力场，褚愿的心里也十分紧张，但是当一切安然无恙后，他悬着的心也平稳坠下了。
“好了..现在的问题是，不能主动去炼化灵素了，等于我们三个现在都是普通人，唉，等小幺醒了，先回镇里去吧，这镇长老头儿报信息不全啊，渊谷下面这的情况都不说。”
褚愿叹口气，望向头顶直立的崖壁，爬是爬不上去的，他只能乖乖守在幺小幺和李安琴身边，跟眼前的猫兔子逗乐打发时间。
过了一会儿，幺小幺终于醒过来，见她醒来，褚愿整个人明显地放松下来，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幺小幺就说道：“我知道啦，你辛苦了，这下面太危险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褚愿一愣，明白了，其实幺小幺一直都是清醒的，但先后遭受擎峰泰坦和渊谷的重压，她根本没法从那种头晕目眩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倒是对褚愿这夸张的灵魂强度又有了全新的认知。
但意外发生了，幺小幺尝试启动须臾符，却失败了，她皱紧眉头：“难道是因为我吃了抑制药？”
便拉起褚愿的手，虽然褚愿被铭文抽干了，但多少还是能用一点灵素，接着，褚愿忍受渊谷的吸引力，稍微炼化了一点灵素用于激活须臾符，但还是失败了。
这下两人的表情都变得十分难看了，问题大了！
“这怎么会失效呢？”褚愿惊了，是渊谷的影响吗？
幺小幺快速转动双眼，大脑飞速运转，回忆着之前与宁长岳的对话，突然察觉到不对劲：“..不对，如果安琴的妈妈是死在渊谷里的，他们是怎么下来的？这里的情况我们已经知道了，任何超然生灵都难以在这下面生存，他是怎么做到的？就算他们用类似抑制药的方式规避渊谷的影响，那擎峰泰坦可没法对付啊。”
“坏了..褚愿，我们好像因为一种思维定势陷入大麻烦了，我一开始认为这月亮镇只是个有些奇怪的小镇，但现在，你说有没有可能...运输队抢劫案的幕后黑手，是月亮镇？”
褚愿一愣，眉头微微皱起，随即点了点头：“不是没可能，但我们目前经历的一切都还是断断续续的，没法构成一个完整的情景。月亮镇背后藏着大秘密，这点我们已经确定了。老卢和镇长老头儿一直在强调千年动乱，如果他们不是想用一个虚假的故事来转移我们的注意力，那么就表示他们的目的跟千年动乱有关。”
幺小幺皱着眉头点了点头，对于月亮镇，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的，但就是说不上来，最初在来时车上见到的那副景象到底代表着什么呢？
“但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继续向谷中走？”
褚愿的耳边仍在回荡着洪钟古音，虽然看不见，但幺小幺立刻就反应过来，惊疑道：“你看得见？”
褚愿嗯了一声，将眼中所见告诉给幺小幺，后者闻言呆愣住了，褚愿见她一副惊呆的模样，笑着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幺小幺眼神涣散地看向褚愿声音的方向，呢喃道：“这下方的幽暗环境应该跟渊谷的吸力有关，光也是灵素，这里不准任何灵素存在，但你可以看见……阿愿，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我在哪见过你现在这双眼睛了，时间过去太久了，我以为我早就忘了他们了，没想到兜兜转转十年，我会因为你这笨蛋再次跟他们有牵连。”
褚愿顿时皱紧眉头：“……你的家人？”
幺小幺轻轻地嗯了一声，变得有些消沉，但语气之中仍然有着一丝怀念：“我的祖父是存世神明级别的强大存在，他已经活了很久很久了，祖父曾经收养过几个义子义女，我没见过他们，毕竟在我出生时他们就已经是名扬寰宇的一方霸主了，但我见过他们的子女，那些都是我的哥哥姐姐，在这其中，我十叔君未佞的儿子君念尘就有着一双同样能看清任何环境的眼睛，也是这般星辰瞳，我听说他的眼睛遗传自他的母亲，但我从来没见过那位叔母。”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发布任务来寻你的人，是我家族里的人，该怎么办？”
幺小幺的眼中荡漾起些许波澜，娇容之上写满了担忧，这倒是让褚愿有些摸不着头脑。
“呃，这很不对吗？”
幺小幺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在我还待在那座四方皆墙的城堡中时，那里面从未发生过让我感到舒适的事情。”
褚愿想了想，眉头一挑，笑道：“怎么，你在担心我？”
幺小幺怔愣了两秒，而后低下头，小声说道：“嗯，我害怕失去你……”
闻言，褚愿也愣住了，他看得见幺小幺低头的闪躲与泛红的脸颊。这一刻，周围的一切变得无比安静，就连洪钟古音也未能突破他胸腔中的响动，空荡幽寂的渊谷下，只有两颗心脏在剧烈跳动，如擂鼓之声，不断远去。
过了会儿，褚愿微微一笑，轻抚她的秀发，轻声问道：“真有这么吓人？”
幺小幺握住他的手，缓缓摇头：“我不了解他们的想法，至少在我看来，很多事情没必要做成那般模样，但父亲说那就是规则，是秩序之中的唯一通路……”
褚愿想了想，轻笑着：“不必多想，只要我们行走在问心无愧的道路上就好，至于未来会遇见的故事，去期待就好了，有你陪着，这一路上的种种都会让我感到喜悦和兴奋，哪怕是死亡。”
幺小幺浑身一颤，猛地抬头，黑暗之中，虽然看不见，但她感觉自己的眼中浮现出了褚愿的笑容，在这漆黑无光的渊谷下，他也像一颗小太阳，只在此刻，只照亮她。
褚愿站起身，向她伸手，笑道：“况且，去改变就好了！规矩永远都比不上活生生的人，若规则无法适应人的选择，那也没必要存在了！”
幺小幺怔愣几秒，捂着嘴轻笑一声：“秩序官先生可是能听见全宇宙的声音，你这话真是胆大。”
褚愿两手一摊，十分狂妄地说道：“那又如何？就算是真正的神明也会被欲望裹挟而坠入绝域，更何况这些虚假的神？他们，可不是绝对正确的。”
幺小幺呆呆地看着他，隐约间，她似乎觉得自己在哪听过这话，脑海中突然恍惚过几个模糊的片段，她不由得有些头疼。
褚愿见状赶紧蹲下查看她的情况，但那种痛感很快就消失了，并且李安琴也清醒了过来。
“呃，哥哥姐姐，我们这是在哪？”李安琴揉着脑袋，她是真晕过去了，但突然发现自己的灵素全部消失了，而且也用不了能力，瞬间惊醒！
“我，我的能力呢？！怎么全没了？！”
褚愿赶紧把情况告诉给她，李安琴这才拍拍胸口，放心下来，但立刻又反应过来，一愣：“等等，那我们现在岂不是很危险？”
褚愿点点头，认真地说道：“可以说，相当危险。”
然后他突然一愣，转头看向身后的渊谷深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危险的来了，树林里有动静！”
幺小幺和李安琴都看不见周围的情况，听见他这话，两女都有些不知所措。
此时的盘曲林间，又一次传来响动，没过几秒，地动便传到了他们的脚下，李安琴顿时跳了起来，要哭了！
“这声音……是，是泥地龙！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在谷底啊！跑！哥哥姐姐！快跑！”
褚愿眉头一皱，跑？前面是密林，后面是崖壁，他们现在就缩在一个半圆形的山窟里，怎么跑？
他瞥了一眼身后的两女，向李安琴问道：“这泥地龙跟擎峰泰坦比起来，谁厉害？”
李安琴哭丧着说道：“那肯定是擎峰泰坦，但泥地龙是群居的，而且这怪物确实不需要灵素，它们不是异兽，是自然生成的造物，使用的是最原始的元素力量，相比较起来比擎峰泰坦更难缠！”
褚愿点点头，了然了，让两女尽量往崖壁靠。连擎峰泰坦都砸不烂这崖壁，泥地龙也不行，另一方面，连擎峰泰坦都防不住这斗转星移，泥地龙更不行！
褚愿起身，深呼吸一口，开始炼化灵素！霎时间，周身撕裂！四分五裂的剧痛瞬间侵蚀全身！
褚愿咬着牙望向地动传来的方向，全神贯注！将炼化而来的灵素全部用于运转第二铭文，虽然威力差上不少，而且只够使用一次，但依然在身前轰出一条百米宽的坑道，沿路轰杀，将刚刚冒头的泥地龙全部砸成血沫！
但情况并没有好转，褚愿使用一次后就撑不住了，渊谷的撕裂感直击灵魂，就连他这强横的魂魄都无法承受，而且他明显低估了李安琴嘴里的“群居”到底是怎么个“群”法。
在铭文之力轰杀数十头泥地龙后，远远地居然还有成片的元素生物化作泥石流自林中汹涌袭来！
褚愿面色大变！
“靠！你们这么团结吗？！”
褚愿瞪眼看去，眼看着泥石流愈发靠近，褚愿眼一横，牙一咬！开始不计代价地炼化原始灵素！而后疯狂释放铭文的力量去对抗袭来的泥龙群！与此同时，渊谷的引力也在不断增强，只要他敢有一点松懈，巨大的引力就会将他几乎扯断！
在这样的压力下，不过短短几秒钟，褚愿就化作了一尊血人！
幺小幺虽然看不见，但能听见褚愿克制不住的痛苦呻吟，这一刻，她只感觉胸口传来阵阵绞痛！
“褚愿！别……别这么拼命啊……你会死的！”
闻言，褚愿咧嘴一笑，虚弱地说道：“已经死过一次了，就不会怕第二次。”
幺小幺眼中涌出心疼，擎峰泰坦的威压仍然在压迫她的意志，但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她挣扎着起身，闭上眼，小声地自言自语道：“我……我不能让你死在这里，我也不能死在这里，我……允许你接管战场！保我们活下来，除此之外，不计代价！”
下一刻，空气突然变得萧瑟，她的气息也发生天翻地覆的转变！再度睁眼时，却是眉头上挑，轻轻转动脖子环顾四周，而后嘴角上扬，妩媚地笑道：“我当是什么地方呢？原来是你这混蛋造的孽啊……叶笑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