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这样的你
“我想把蕾拉拉拢到我们这边。”
夏尔对安缇提议道。
“时机尚早。风险太高了。”
但是安缇却一口回绝。
夏尔知道自己太急躁了。
可是,别无选择。
……没错,夏尔别无选择。
已经没有时间了。
†††
那一天。
和克莱尔重逢的那一天。
夏尔克服了最初的冲击,设法度过难关,但是她们两人却——
“啊!王子殿下,你是不是被可爱的人族女孩吓到了?欸嘿☆”
“喂,克莱尔!对方可是子爵大人哦!?我之所以会装熟,是因为我是伯爵哦!?”
“咦,子爵大人!?这真是失礼了!”
“克莱尔,他可是王子殿下哦!?你明明知道还故意这么做吧!”
克莱尔对生气地说着“不知天高地厚也该有个限度!”的恩玛吐舌头,装可爱。
啊,她们总是这样吧,两人之间的热闹程度让人这么想。
粉红色的梦幻房间,配上茶具组,以及外表可爱的两位人族女性。
其中一人,是夏尔儿时玩伴稍微成长后的模样。
表情千变万化,言行举止滑稽的克莱尔,就像那天的夏尔一样,连恩玛都被她耍得团团转。
夏尔的脑袋好像快疯了,快要搞不清楚自己是谁了。
“咳咳。那么,今天难得邀请你来我们的据点。”
但是,喝完茶喘口气后,恢复平常状态的恩玛说:
“来做些在台面上不能做的事吧。是更进一步的实践篇哦,夏尔。”
她露出邪恶的笑容。
在这个地底的不死族巢穴。
只有在没有旁人眼光的地方才能做的禁忌邪法入门课程,开始了。
“今天准备了哥布林哦。”
“锵锵!活跳跳的哥布林!”
……讲师恩玛,加上助手克莱尔。
三人移动到另一个房间,看到哥布林被锁链绑住。它嘴里咬着抹布,倒在地上。它用布满血丝的眼睛,拼命挣扎着想要逃走……
“啊,这是逃兵哥布林,所以请放心。这是合法的哦。”
今天会用这只哥布林来做各种尝试,恩玛若无其事地说。
“那么,首先从把灵魂从活生生的身体里拉出来的法术开始。”
“我我我!我想做!”
克莱尔很有精神地举手自告奋勇。
“当然可以,因为克莱尔最喜欢哥布林了。”
“哎,师父!请不要在男人面前说那种会招来误会的话啦!”
克莱尔嘟起嘴,咧嘴一笑。
就像那天一样,像是在打什么坏主意,却又和那天截然不同,是隐藏着疯狂的笑容。
“而且,我喜欢的是……破坏哥布林。”
然后克莱尔流畅地咏唱咒文,用暗之魔力的手,把哥布林的灵魂从身体里拉出来。
看得见半透明的哥布林灵魂。
被暗之魔力紧紧束缚,翻着白眼。
“死灵术没有速效性。如你所见,如果是完全没有魔法抗性的下等生物,就能用这种咒法轻易杀死。正确来说,身体还活着就是了。”
就如恩玛所说,翻白眼的哥布林肉体正在痉挛。
“那么,稍微放回去看看吧。”
“好!”
克莱尔粗鲁地把灵魂放回去后,倒在地上的肉体也复活了。
“呼!呼!咕嘎、咕唔唔!”
哥布林呼吸急促,因恐惧而颤抖,抬头看着克莱尔。
“哈哈!这个低能儿好像也知道,自己刚才死掉了呢!”
克莱尔露出爽朗的笑容,俯视着哥布林。
“怎么样,很可怕吗?很痛苦?”
她蹲下来对哥布林说话。
“……没事的。这才刚开始呢。”
她玻璃珠般的眼睛流露出愉悦。
“因为师父大人说,今天我可以对你做任何事!”
正如她所说。
把灵魂拉出来的咒文,让心脏停止的咒文,束缚灵魂的咒文,给予灵魂痛苦的咒文,给予快乐的咒文,削除感觉的咒文,破坏自我的咒文。
“哈哈哈!请看啊,王子殿下!那个表情!”
克莱尔一边用黑暗咒文把哥布林的灵魂像老虎钳一样紧紧夹住,一边笑着。
“唔!唔!”
哥布林的灵魂拼命挣扎。用无声的声音,挤出惨叫。灵魂被扭曲,被扭曲到即将崩坏的地步。那已经不是痛苦或难受这种层次,而是超乎想象的折磨。
“真没品。我不喜欢无谓地折磨人,不过我也能理解克莱尔的心情。根据情况,这也是必要的手法。”
恩玛傻眼地看着,喃喃自语。
“不过好像快到极限了。放它解脱吧,克莱尔。”
“好~”
克莱尔有点遗憾地念了一、两句咒文。
“唔!”
哥布林的灵魂轻易地崩坏、粉碎。
接着克莱尔打开【灵界之门】,灵魂的残渣就像被冲进排水口的垃圾一样,被吸进去消失了。
“好,这样就结束了。对吧!很简单吧,王子殿下?”
克莱尔天真无邪地笑着。
她的确……
虽然她总是恶作剧,是个坏孩子。
虽然她会笑着看虫子被拔掉手脚痛苦挣扎。
但她不是那种孩子。
克莱尔是恩玛的部下,是有自我的不死族。
也就是说,她对恩玛的思想有共鸣。
“人类这种生物,死了比活着好。”
克莱尔也曾经痛苦到会这么想,这就是证据。
她最后是怎么死的?夏尔已经不想去想象了。
†††
发生了那种事,夏尔实在无法表现得跟平常一样。
夏尔变得像笨蛋一样,什么事都做不好。
但也不能老实说出理由。
夏尔硬掰出“我一看到不死族就坠入爱河了”这种理由。
不,夏尔只是说出事实,所以也不算说谎。
幸好大家都知道夏尔是个怪人,事情才得以平息。
然后,夏尔依然去上死灵术的课。
或许其他人可以当作没看到,也可以放弃死灵术。
……但夏尔做不到。
“这些咒文很像,很容易搞混,但只要像这样把开头的字摆在一起,就会变得像谐音一样,很好记哦,王子殿下!”
“哦,我没想到可以这样。”
“对吧!这样就很好记了吧?”
“……事到如今,你也不用勉强自己,用不着在意遣词用字。”
“嘿嘿,真不愧是王子殿下!跟师父说的一样,很明事理!”
不管她变得多么堕落。
克莱尔的举止,果然还是她。
一起做各种事,就像回到了那一天。
开心得不得了。
就算那不是在准备恶作剧,而是玩弄灵魂的实验,或是学习邪法。
夏尔依然继续触犯禁忌。从灵界随便拉来的人类末路灵魂,经过加工;在监狱死去的森精灵的灵魂,让其附身在人骨上,加以操控。
恩玛的技术毫不吝惜地传授给夏尔,夏尔也持续吸收着死灵术精髓。
“真是惊人的才能。正如我所料,不对,甚至超乎我的预期!”
“好厉害哦!王子殿下,魔族果然不一样!”
然而夏尔大概麻痹了。
无能为力,优柔寡断。
所以,才会遭到报应。
“差不多该开始干涉高阶灵体了。”
恩玛把手放在夏尔肩上,像在慰劳似的揉捏着,忽然想到什么。
“对了,你杀死了龙族的首领对吧?是白龙族的首领,法拉夫,对吧?”
听到这里,夏尔顿时血色全失。
“当然,你有带素材过来吧?那么,下次的课程就——”
恩玛在夏尔耳边低语。
“叫出法拉夫来做各种尝试吧。”
从被她盯上的那一刻起。
就结束了。
就算夏尔拒绝,恩玛也知晓到了法拉夫。
†††
夏尔躺在床上,和安缇讨论。
“我想拉拢蕾拉。”
夏尔并不是单纯为了把她当成宠物才留在身边。
法拉夫那件事,夏尔必须讲道理。
“这吾当然明白。”
安缇也苦恼地叹气。
“光是杀死父亲还不满足,甚至玩弄其灵魂,想搭建信赖关系根本是痴人说梦。”
没错。
夏尔无论如何都希望蕾拉站在自己这边。
只要有她的移动能力,而且,如果夏尔和蕾拉的关系好到可以轻松地在空中散步,构筑既成事实。
或许就能让莉莉安娜逃走,也能将魔王国的情报泄露给同盟。
其他龙族不可能办到这种事,他们绝对不会帮忙保密。
只有蕾拉能办到!
“但是,有个根本性的问题。”
安缇静静地开口。
“真的有必要吗?”
……什么意思?
“让圣女逃走,将情报泄露给同盟,又能怎样?那并不是为了打倒魔王国而真正需要做的事。”
……
“这阵子,汝的成长令人刮目相看。”
安缇轻笑一声。
“甚至想让汝见识一下,吾究竟被托付了多大的力量。”
……禁忌的代价。
“照这样下去,几年、几十年后,汝就能靠自己的力量打倒魔王了吧……夏尔,真的有必要吗?”
突然化为幻影的安缇,盯着夏尔看。
“你真的需要那女孩的力量吗?”
就算维持现状也足够了吧?
“……”
夏尔无法反驳。
因为——
“没错,你的脑袋应该也明白。”
夏尔之所以焦急,是因为觉得现在还来得及。
“当然会怜悯……想必很难受吧。现在的话,还能让那女孩和与生前几乎无异的父亲见面,和已经来不及的青梅竹马不同。你是这么想的吧?”
……
“吾明白汝的心情。吾和汝一心同体,所以能够清楚的明白汝你的痛楚。”
“但是……”安缇化作幻影的手,抚上夏尔的脸颊。
“你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打倒魔王,拯救人类。
“可别迷失了原本的目的哦,勇者。”
……没错。
不管谁怎么说……
夏尔都是勇者。
†††
与想法相反,夏尔越来越无法专注在学业上。
所以,夏尔开始埋首于锻炼,想忘记其他事。
像在迁怒似的,凭蛮力和普拉蒂战斗。
疼痛不算什么。
肉体的疼痛,终究只是危险信号。
这种东西,和痛苦相去甚远。
有种意志超越肉体的感觉。夏尔不再把疼痛当成一回事。不仅如此,就连会令身体产生异状的魔法干涉,夏尔也觉得能凭蛮力将其撕裂。
就算因为太过用力,手指喷出血来。
这种事,一点也不痛苦。
只要这么想,之后就轻松了。
自己变强了。
不断地在变强!
不知不觉间,夏尔笑了。
普拉蒂看起来很害怕,让夏尔愉快得不得了。
夏尔开始觉得,原本平凡无奇的日常全都烧光了。
曾经最喜欢的温暖阳光,越来越耀眼,灼烧着夏尔的身体。
夏尔本来就是魔族的王子,所以,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继续前进,自己总有一天能够打败魔王。
“够了。”
然后,下一次死灵术讲座的日子近在眼前时,安缇说道:
“意志太强也不好。原本就东拼西凑、破烂不堪的灵魂,感觉快要裂开,变得四分五裂了。算了……随你高兴吧。”
魔神屈服了。
†††
……稍微恢复正常的夏尔,和安缇进一步讨论,决定妥协。
为了拉拢蕾拉,夏尔决定把法拉夫的事说得合情合理。
但是,目前夏尔还不会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事情就是这样。
老实说,如果夏尔不说出真实身份,隐瞒真相,不知道能不能压制住法拉夫愤怒的灵魂。
在房间里叫出他的灵魂,不用说也知道很危险。
但是,如果蕾拉也在场。
然后,她来呼唤。
法拉夫或许会恢复理智。
这样一来,或许就能以封印法拉夫在遗物中的形式,“保护”他的灵魂。
就算恩玛的讲座无法叫出灵魂,也能用“你这个懦弱的家伙,灵魂已经消失了吗!”这种说法蒙混过去。
如果恩玛知道追踪现世灵魂的方法,或许会穿帮。夏尔打算用自己所知的隐蔽魔法对抗。如果穿帮,就只能用“那个灵魂是我的!”这种莫名其妙的方向硬拗过去……
就这层意义来说,确实有风险。
但是,夏尔已经将风险压到最低了,就是这种形式。
“现在的我,可以叫出你父亲法拉夫的灵魂。”
不过,这一切。
“如果你希望的话。”
都要看眼前的蕾拉愿不愿意。
“……为什么?”
经过漫长的沉默。
坐在对面椅子上低着头的蕾拉。
她放在大腿上的手握紧拳头,战战兢兢地抬起头。
“为什么,事到如今……”
她的眼神仿佛在顾虑什么。
对此,夏尔突然产生共鸣。
蕾拉眼中的色彩是害怕,虽然几乎放弃,却无法完全压抑。
“为什么,事到如今……还要说那种话!”
那是明确愤怒与憎恨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