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苏妮玉

澹台桦沉声吩咐侍卫备车，一辆朴素的马车停在帐外。

他先扶夏冰灵上车，而后转身看向上官初。

上官初低垂着头，莲步轻移，默默地上了马车。

一路无言，马车缓缓驶向帝京。

夕阳西斜，金色的余晖洒满大地，却照不亮车内凝滞的空气。

眼见天色渐晚，上官初轻声说道：“将军，时候不早了，臣女先行回去了。”

“且慢。”澹台桦伸手拉住她的胳膊

上官初未及回应，便用力挣脱开他的手，转身进了影月楼。

澹台桦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

“呀！姑娘，您可算是回来了！”

雕花木门被推开，上官初还未站稳，便撞见紫烟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

泪痕蜿蜒在她白皙的脸颊上，狼狈又惹人怜惜。

“姑娘！您可算是回来了！”紫烟哽咽着，声音沙哑得如同破败的风箱。

上官初心中一紧，歉意涌上心头。“紫烟，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楼下涌上来的嘈杂声打断。

“姑娘，您没事真是太好了！奴婢们都担心死了！”

“可不是嘛，一大早蓉姨就派人去衙门报官了，说是姑娘失踪了！”

“姑娘，您去哪儿了？怎么也不说一声，真是吓死奴婢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却让上官初越发内疚。

她眉头紧锁，贝齿轻咬下唇，低声说道：“我去……我去城外走走，一时忘了时辰……”

“蓉姨急上火了，姑娘还是赶紧去看看她吧！”紫烟拉着上官初的衣袖，催促道。

上官初心中更加忐忑，抬脚便往楼上走去。

木质楼梯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每一声都像是敲击在她心头，让她越发不安。

还未走到司蓉的房门前，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司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双眼通红，眼眶周围的皮肤泛着淡淡的青色，显然是彻夜未眠。

见到上官初，她身子一颤，几步上前，颤抖的双手抚上上官初的脸颊，指尖冰凉。

“初儿，你……你没事吧？你去哪儿了？急死姨娘了！”

司蓉的声音颤抖着，带着一丝哭腔。

上官初被她冰凉的指尖触碰，心中愧疚更甚。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她本想说自己去了城外散心，可想起澹台桦的种种举动，又觉得难以启齿。

“姨娘……”上官初低垂着头，声音低若蚊蝇。

司蓉见她如此模样，心中更是担忧，将她紧紧搂在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背。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姨娘……”上官初再次开口，却依旧不知该如何解释，只是紧紧地抱着司蓉，任由泪水无声地滑落。

良久，司蓉才松开上官初，拉着她进了房间。

“初儿，你告诉姨娘，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上官初咬了咬唇，正欲开口，却听司蓉说道：“……罢了，你平安回来就好。”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上官初的衣衫上，眉头微微一蹙，“这……是澹台将军送你回来的？”

上官初猛地抬头，对上司蓉探究的目光……

上官初轻轻点了点头，脸颊绯红如春日桃花。

“他……他送我回来的。”她低垂着头，声音细如蚊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

司蓉看着上官初娇羞的模样，心中了然，嘴角勾起一抹慈爱的笑意。

这孩子，终究还是情窦初开了。

她轻轻拍了拍上官初的手，柔声问道：“初儿，你老实告诉姨娘，你是不是喜欢澹台将军？”

上官初闻言，身子猛地一颤，慌乱地抬起头，眼神闪烁不定。

“姨娘，我……我没有……”她的话语断断续续，眼神飘忽，不敢直视司蓉的眼睛。

片刻后，她又像是鼓足了勇气一般，低声说道：“澹台将军……他位高权重，心思未必在我身上……”她语气中带着一丝迷茫，一丝不确定，更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期待。

司蓉看着上官初这副患得患失的模样，心中暗叹一声。

这孩子，还是太年轻了。

“初儿，”她语重心长地说道，“澹台将军一表人才，又对你一片真心，若是你能从了他，也是一桩好事。你莫要再别扭了。”

“姨娘！”上官初猛地站起身，语气激动，“我……我不能离开你！我不能离开影月楼！”她的眼眶瞬间泛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往日种种，如走马灯般在她脑海中闪过，司蓉的悉心照顾，姐妹情深……

这一切，都让她无法割舍。

司蓉看着上官初激动的样子，心中五味杂陈。

她知道上官初重情重义，也明白她对影月楼的感情。

“初儿……”司蓉刚想开口劝慰，却被上官初打断。

“姨娘，这事……这事以后再说吧。”上官初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激动的情绪，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她缓缓走到窗边，目光落在窗外繁华的街景上，眼神却空洞无神。

司蓉看着上官初落寞的背影，心中轻叹，这孩子，就是太重情义了。

“罢了，罢了，你既不愿，姨娘也不逼你。只是……”她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只是初儿啊，你若真不愿离开影月楼，那便要抓紧了。这影月楼里，可还有比澹台将军更好的人呢。”

上官初闻言，猛地转过身，脸上满是惊慌。

“姨娘，你……你说什么呢？”她语无伦次地解释着，“我……我和他什么都没有……你别乱说……”她急得跺了跺脚，脸颊绯红，像极了枝头熟透的桃子。

司蓉见她这副窘迫的模样，不由轻笑出声。

她也不再多说，转而说起另一件事。

“对了，初儿，今日妮玉那丫头有些不对劲，魂不守舍的，你可瞧见她了？”

上官初这才想起苏妮玉。

她今日回来后，一直忙着应付众人，倒是没注意到苏妮玉。

“妮玉？她怎么了？”上官初心中疑惑，平日里活泼开朗的苏妮玉，怎会神情恍惚？

“我也不知，许是有什么心事吧。”司蓉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

上官初心中升起一股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她向司蓉告辞后，便匆匆离开了房间。

她沿着长廊走去，目光在楼里四处搜寻着苏妮玉的身影。

穿过雕梁画栋，越过曲径通幽，却始终不见苏妮玉的踪影。

上官初心中疑惑更甚，一种莫名的预感涌上心头，让她感到一丝不安。

走到后院，上官初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隐约瞧见，在后院那棵枝繁叶茂的嫩桃树下，坐着一个纤细的身影。

那身影，不正是苏妮玉吗？

上官初放轻脚步，沿着鹅卵石小径，悄悄地靠近那抹纤细的身影。

桃树下，苏妮玉独自一人坐在石凳上，目光空洞地望着新发的嫩叶，指尖无意识地绕着垂落的青丝。

一阵微风拂过，几片桃花瓣飘落，落在她乌黑的发髻上，如同点缀着粉色的珍珠。

苏妮玉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上官初的靠近，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她微微蹙眉，樱唇轻抿，眉宇间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又夹杂着淡淡的忧虑，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又害怕什么到来。

上官初走到她身后，轻轻地将一件披风披在苏妮玉身上。

初春的夜晚，寒气袭人，苏妮玉只穿了一件薄衫，在料峭春风中更显单薄。

“夜里凉，怎么穿这么少？”上官初柔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关切。

苏妮玉的身子微微一颤，这才回过神来。

她转过头，看到上官初关切的目光，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低声道：“谢谢。”她的声音比平日低沉了许多，少了往日的活泼，透着一丝淡淡的忧伤。

上官初在她身旁坐下，关切地问道：“妮玉，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苏妮玉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飘落的桃花瓣上，轻咬下唇，脸颊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像极了枝头初绽的桃花。

“我……我被人亲了……”她的声音细若蚊蝇，带着一丝羞涩和难以启齿的尴尬。

上官初微微一愣，心中涌起一丝疑惑，柔声问道：“怎么回事？”

苏妮玉的头垂得更低了，双手紧紧地攥着衣角，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缓缓说道：“就……就是……”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就是……那个人……”

上官初的眉头微微蹙起，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哪个人？”

苏妮玉抬起头，目光闪烁，欲言又止，“就是……就是那个一来影月楼就和我吵架的……”她的话音未落，便羞赧地低下头，不敢再看上官初的眼睛。

“就是……孙仲慕。”苏妮玉终于说出了那个名字，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上官初先是一愣，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就说嘛，一来影月楼就和你吵的，除了他还能有谁？”

苏妮玉见上官初笑了，反而有些恼了，语气也加重了几分。

“你还笑！我……我可是被他轻薄了！”

“好好好，我不笑。”上官初连忙收敛了笑容，但眼角眉梢的笑意却怎么也掩饰不住，“他亲你哪儿了？”

苏妮玉的脸颊瞬间变得滚烫，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根。

她支支吾吾地说道：“就……就脸颊，还有……还有额头……还有……”她咬了咬唇，声音细如蚊蚋，“还有……嘴唇……”

上官初听着苏妮玉细数被亲吻的部位，不禁暗自咋舌，这孙仲慕的动作也太快了吧？

这才几日，竟然已经进展到如此地步了。

她忍住笑意，继续问道：“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

“然后……”苏妮玉深吸一口气，“然后我反应过来之后，就……就踢了他一脚。”

上官初的笑意瞬间凝固在脸上，紧张地问道：“你踢他哪儿了？”

苏妮玉的头垂得更低，几乎要埋进胸口，声若蚊蝇：“就……就……”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指了指下方。

上官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你……你踢了他的……那里？”上官初倒抽一口气。“妮玉，你下手也太狠了吧！”

苏妮玉的脸颊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她嗫嚅道：“我……我也是一时情急……谁让他……谁让他……”后面的话，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只能恨恨地跺了跺脚。

“哎呦我的姑奶奶，你闯大祸了！”上官初一把抓住苏妮玉的手，急得在原地打转。

“你可知道那孙仲慕是什么人？他可是堂堂将军府的公子！你这一脚下去，若是伤了他……”上官初简直不敢想象后果。

苏妮玉见上官初如此紧张，心中也有些慌乱起来。

“我……我不知道他会……会……”她咬了咬唇，小声问道：“你……你知道他的事？”

“我知不知道他的事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知道你的事吗？”上官初反问道，目光紧紧地盯着苏妮玉。

苏妮玉摇了摇头，“他应该……不知道吧……”她回忆起与孙仲慕相处的点点滴滴，从最初的针锋相对，到后来的逐渐熟悉，甚至偶尔还会有一些让她心跳加速的小暧昧。

他从未问过她的身世，也从未提及过她的过往。

“他来影月楼，除了与你斗嘴，还做了些什么？”上官初追问道。

“也没什么……”苏妮玉回忆道，“就是……他会给我带一些小玩意儿，像糖葫芦啊，泥人啊之类的……还会……还会给我讲一些外面的趣事……”说着说着，苏妮玉的声音越来越小，脸上又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红晕。

上官初看着苏妮玉娇羞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这还不叫有什么？这分明就是……”

苏妮玉连忙打断她，“你别乱说！他……他就是把我当成……”

“当成什么？”上官初挑了挑眉，眼中闪烁着促狭的光芒。

“当成……当成朋友……”苏妮玉的声音越来越小，连她自己都有些不相信这个解释。

“朋友？”上官初笑着重复了一遍，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哪个朋友会没事就往你这里跑，还给你带礼物，讲故事？”

苏妮玉沉默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上官初的问题。

“他长得……英俊吗？”上官初突然问道。

“也就……一般般吧……”苏妮玉下意识的脑海中却浮现出孙仲慕俊朗的面容，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性感……

“其实……仔细看看，也……也还行……”

“还行？”上官初笑着摇了摇头，“你啊……”

苏妮玉没有说话，只是望着远处闪烁的灯火，心中五味杂陈。

她承认，她会想起孙仲慕，尤其是一想到他可能因为自己而受伤，她的心就莫名的慌乱起来。

“妮玉……”上官初轻轻地唤了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

她握住苏妮玉的手，指尖传来一阵冰凉，“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上官初将苏妮玉冰凉的手握在掌心，轻轻摩挲着，试图给她带来一丝暖意。

她看着苏妮玉脸上变幻莫测的神色，心中了然，这个看似大大咧咧的姑娘，心底早已对孙仲慕动了情。

“妮玉，你这是在为他担心吧？”上官初轻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苏妮玉猛地抬起头，眼神有些慌乱，“我……我才没有！我只是……只是觉得，毕竟是我踢伤了他，有些过意不去罢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底气也越来越不足。

上官初微微一笑，并没有戳穿她，“是吗？那为何你提起他的时候，会脸红？为何提起他送你的小玩意儿的时候，会嘴角上扬？为何，你明明都把他踢伤了，还会担心他？”

苏妮玉被问得哑口无言，脸颊更是一阵滚烫，如同盛开的桃花一般，娇艳欲滴。

她低着头，不敢看上官初的眼睛，声音细若蚊蝇，“我……我也不知道。”

上官初叹了口气，语气温柔了几分，“妮玉，你这是喜欢上他了，你明白吗？”

苏妮玉身子一震，仿佛被一道闪电击中，心脏猛地一跳，她抬起头，望着上官初，眼神中带着一丝茫然，也带着一丝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期待。

“喜欢……吗？”苏妮玉喃喃自语，这个词语对于她来说，既陌生，又充满了诱惑。

她想起孙仲慕那张英俊的面容，想起他眉宇间的戏谑，想起他偶尔流露出的温柔，一股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有些羡慕地看着上官初，说道：“初儿，真羡慕你，无忧无虑，自由自在。不像我，身不由己，连喜欢一个人都觉得如此艰难。”

上官初握紧了苏妮玉的手，轻声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不必羡慕他人。至少，你心中有了喜欢的人，这不也是一件美好的事吗？”

苏妮玉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一丝渴望，“初儿，你说，我……我还能再见到他吗？”

上官初看着苏妮玉眼中的期待，微微一笑，“妮玉，如果你真的想见他，他一定会出现的。”她意味深长地补充道：“要知道，他可是个一听到你名字，就恨不得飞过来的家伙。”

苏妮玉的眼中瞬间绽放出光芒，嘴角也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羞涩的笑容。

她点点头，眼神坚定，心中默默期盼着那个人的身影。

一阵风吹过，桃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如同一场粉色的雨。

苏妮玉伸出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桃花，放在鼻尖轻轻呼吸着清香。

上官初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夜深了，我们回去吧。”

苏妮玉点了点头，跟着上官初一起往回走。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寂静的回廊，路过挂满红灯笼的庭院，微弱的灯光投射在她们的身上，拉出长长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