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味道
我的手机早就调成了静音，现在拿出来看，屏幕上面显示有几个小苏的未接来电，我马上给她回拨过去，问道：“喂？什么事？”
“你今天又去哪儿了？居然不带上我，翅膀硬了？”她问。
“没去哪儿啊，就在市里闲逛呢。”我说。
“你别急着回小静山，我坐车下来，我要吃小龙虾。”她说。
“好，那哥在老字号等你。”
“好哒好哒！”她终于开心了。
小苏的声音青春活泼，我在阿素那儿产生的憋闷气总算消散了，大排档现在已经开始摆摊了，虽然眼下为时略早，我叫了一打啤酒来喝。
我没叫晋宇的原因是怕他又撺掇我搞小苏，什么人能泡，什么人不能泡，我得清楚些，加之上次体验过那种莫名其妙的心痛，我就不敢再跟小苏乱来了。
我始终想不清当时为什么会心痛？那种痛格外深刻，来得莫名，却也是心底深处的最真实感，似乎觉得我要是碰了小苏，就好像背叛了什么，这种感觉隐隐约约，难不成与我缺失的记忆有关？
城市的路灯渐渐亮起，大排档人声喧嚣，小苏脚踩低跟鞋“踏踏”地走来，她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先喊了服务员过来，舔着嘴唇要点菜。
她点了两斤小龙虾吃，妹妹每次吃大排档都是这样，要不是我约束她，她能吃上三四斤，真不知道她那小小的身体里怎么装得下那么多龙虾。
小苏的手放在我面前东挥西挥：“你看着我干吗？想我了？”
我按下小苏的手，继续观察她的五官，看了半晌，心底只有一个声音：阿素和小苏长得未免太蹊跷了吧？
而小苏扯起我的衣服，又开始嗅味道了，她皱眉问道：“你身上的香味和烧焦味儿比昨天浓郁，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我撩起衣服使劲地嗅，怎么嗅都没闻到过焦味儿，我直接骂她：“焦味儿你个头啊！天天说，说得我心里发毛，滚犊子。”
小苏倒了一杯啤酒，不服地瘪嘴道：“本来就是，还不让人说实话了，我要是骗你，我就是狗！”
我担心地靠过去，低声问：“那……你形容一下，你说的焦味到底是什么味儿？”
小苏在我衣服上仔细地嗅了一圈，酝酿着说道：“像……车子烧焦的味道。”
我看到一个路过的啤酒妹，就招呼她过来闻闻我身上有没有焦味儿，啤酒妹没闻到什么焦味儿，她反而抛着媚眼说，有一种荷尔蒙的男人味。
啤酒妹跟我嘻嘻哈哈套近乎，不多时，这身材火辣的啤酒妹被一脸醋意的小苏给打发走了。
我又去问了一下隔壁桌的陌生人，问了两个路人，他们都没闻到我身上有焦味儿，只闻到了一种淡淡的清香气，这个清香气我也闻得出来，正是阿素身上的味道。
等我回桌归位后，没好气地朝小苏翻白眼，鄙视道：“你继续瞎编逗我，什么狗屁焦味就你闻出来了，别人怎么闻不出来啊？”
小苏此时淡定地剥龙虾，完全没有往日跟我斗嘴的顽皮模样，她手上沾了些红油，下意识随意舔了舔手指，作古正经道：“我的鼻子能闻到阴阳两空间的味道，你不信去问我爸好了，就算平常路过那么多地方，我也能闻见不同的怪味，你身上突然多出来的焦味，的确很醒目。”
我忍不住拍腿大笑道：“啥？阴阳两空间？你小说看多了吧？等你吃完了我们赶紧回家！不跟你说了，我现在去方便一下。”
我刚起身，小苏就用油油的爪子握住了我的食指，她望着我，一脸正经道：“什么开玩笑可以开，什么玩笑不能开，我很清楚，就因为怕你不相信，所以我一直没跟你说过我的鼻子能闻到其他的味道。”
这小丫头忽然正经起来要吓死人，她的假正经好玩，真正经的话，那我就头皮发麻了。我心不在焉地嗯一声，很快想起脖子上的桃木剑，我便隔着衣服摸了摸它，心里才踏实多了。
等我从厕所里出来洗手时，忽然看见一个身穿碎花棉裙的女人擦肩而过，她的清香味儿闻过一次就不会忘，这种味道不像是香水味，更像是自然的体香。
我追出去一看，那个女人的眼尾的确有一颗妩媚的朱砂痣。
阿素坐在一个二十几岁的男人对面，那个男人的穿着打扮比较冷酷，一袭黑衣黑裤，头戴黑色鸭舌帽，侧脸小帅，眼神犀利。
他看向阿素的眼神，明显柔和了一些，他对她似乎很感兴趣。当他看向其余地方的时候，这个黑衣男的眼神才不带任何感情。
阿素和黑衣男边吃饭边谈笑风生，我看到这一幕，心里仿佛有什么酸溜溜的水在往外直冒，我没有多想，便径直走过去敲了敲他们的桌子，对一脸惊讶的阿素说道：“你跟我出来一下。”
阿素夹了一块牛肉放进黑衣男碗里，她不屑地问道：“你谁啊？你叫我出去我就出去？恐怕你家的狗都没那么听话吧。”
黑衣男的嘴角稍微扬起了一个弧度，他杵好筷子，一口吃了牛肉，他的态度基本在无视我。我心底不知怎么有些窝火，就盯着吃菜的阿素，不假思索道：“你可以选择出来，也可以不出来，你的选择决定我们以后还要不要见面。”
我当时脑抽，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对我心目中的高冷女神说出那么有自信的一番话。
我以为我跟阿素会到此结束，没想到她拿纸按了按嘴，毫不担心地对黑衣男说道：“等我一会儿，我跟这个自大狂出去聊一聊。”
黑衣男微微颔首：“好。”他的声音很有磁性，我一个男人听了都觉得耳朵快要怀孕，更别说阿素那看起来朝三暮四的女人了，黑衣男莫名给我一种不舒服的威胁感。
阿素站起来的时候，我瞥了一眼黑衣男，很挑衅地把阿素拉到了怀里来，然后拉着她往大排档的后门走。这时候小苏打电话来问我是不是掉茅坑里了，我告诉她我在拉肚子，她嫌弃地咦一声就挂了电话。
等我们到了店后面的小巷子里，我一时想不开，出言讽刺阿素：“哟，炮友吃大排档遇到了炮友的炮友，好巧哦。”
阿素转身走向门槛那边儿，不冷不热道：“嫌我脏那就别泡啊。”
我哪肯让她走？我这心里不舒坦，当然是堵在后门不让她进去了。我挡在门口前俯视着阿素，懊恼指责她：“你说你，我们约了两次，你到确不确定关系？怎么，吊着人好玩？”
阿素熟练地点上一根细烟抽，她吐着烟圈，神情漠然：“你没本事泡到我，怪我咯？”
她的言论一点儿都没问题，但是我这种人习惯反驳，我拿掉她嘴里的香烟，直接放进自己嘴中抽了起来，我两三口抽完了这根烟，吐气道：“怎么不怪你？你不磨磨唧唧的，早谈成了，还有，里面那男的，谁？”
阿素故意气人：“炮友啊。”
我气得上去就将阿素壁咚在墙壁上，恶狠狠玩笑道：“信不信老子在这儿办了你。”
阿素发出一声嗤笑：“我不给你办，你以为你办得了？我一身擒拿格斗术，就你，还嫩了点儿。”
“你气男人的本领不小啊。”我扯了扯衣领透气，一不小心就把桃木剑给扯出来了。
阿素嫌恶地看着桃木剑，她的态度莫名有些激烈道：“你跟我在一起就不要带这个东西！”
我条件反射地把桃木剑忙藏进了衣服里，然后想去拉阿素的手却被她无情地甩开了，我再去挡她的去路，竟完全挡不住她的架势，手腕还差点被她掰得骨折，痛得我龇牙咧嘴。
桃木剑对她没有伤害，也就证明她的确是个受过排挤的漂亮女人而已。
我不甘心地追到了阿素的桌位旁，这里是店内，小苏在外面不怎么看得见我。我贱兮兮地对黑衣男道：“你好，我是阿素的炮友。”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三三两两地看了过来，阿素的眼神里仿佛迸射出一股腾腾杀气，她只用杀人的目光看向我，没有对我动手。
我这么说，黑衣男竟然没什么反应，他搁下碗筷，淡然地抬了下鸭舌帽，他乌黑的眼睛如海水一样有种深不见底之感，只听他沉声道：“你好，我是阿素的表哥，您称呼我卞先生即可。”
仿佛有一道惊雷直劈上我的头顶，让我五雷轰顶，我咽了一下口水，只感到尴尬。外头的小苏似乎要进来找我了，我连忙轻咳道：“不好意思，我刚刚是开玩笑的，那个……我有事先走了。”
我灰溜溜地走人，阿素也没来拦我，这时有一点失落。在小苏进店之前，我抢先一步将她揽去了外面，她抱怨道：“懒人懒马屎尿多，快点结账，我没带钱。”
小苏喊了下服务员，就有人来结账了，我们付钱后，我骑电瓶载小苏回小静山，她趴在我背后，忽然起身老样子说道：“臻哥，你身上的焦味儿怎么又浓了。”
我看着前面黑漆漆的路，忍不住吼道：“你闭嘴！”
“哼，不信就算了。”小苏又趴在了我背上，她安静的时候应该是想睡觉了。
我试探地问：“小苏，你妈那边儿有没有你的姐姐妹妹？”
小苏回答得很干脆：“没有，不算你，我是独生子女。”
我再问：“你有没有见过跟你长得很像的人？”
小苏在背后沉默了片刻，才低缓否认道：“没有。”
“真没有？？”
“嗯。”
我倒觉得小苏哪里怪怪的，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旋即，我想到那两年的记忆始终是个迷，忍不住地探听道：“我十九岁的时候，在做什么？”
“没做什么啊，你在小静山雕刻艺术品卖，存了一笔钱，你的钱够花很久了。”
“小苏，我有权知道自己的记忆。”
“你忘了，这证明你无法承受。”
“我可以再次承受，我觉得我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你想多了，没什么重要的事值得你记住。”
小苏那副柴米油盐不进的态度使得我无奈，我的确觉得我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办，只是记不得了，然后心里不仅空虚还比较焦虑，仿佛有蚂蚁在轻轻地爬来爬去，并时不时啃咬我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