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驾船观水泊
李云龙脸一虎，拿出当年抢头阵的气魄来，端的是舌能斩钉、牙可截铁。
阮家三个哪见过如此气派？当即信他真心。
三个兄弟顿时露出欢天喜地之容，阮小五拍着腿道：“哥哥，小五自家闲闷时常常寻思，论我兄弟三人，空有一身本事，如何便不能出人头地？王伦那厮们，究竟怎样了得？他便能论秤分金银，异样穿绸锦，成瓮吃酒，大块吃肉，我们三个，哪里便短似他？”
阮小七亦叫道：“只恨没有肯赏识我三个的，若似哥哥般肯识我们，带挈做些事业，我三人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砍头挖心笑脸不改，若也能似那些大人物般受用一日，便死了开眉展眼。”
阮小二更是指着天画誓道：“陆大哥，你和花和尚、豹子头那等好汉相交，自是顶天立地人物，你肯带挈我们，乃我兄弟三个福分，必定死心塌地相帮你成事，你瞧这天上的月便是见证，我三个若存一丝不恭不敬的心，叫我们都遭横事，恶病临身，死的苦不堪言。”
小五、小七都把手拍着脖颈道：“岂不正是？俺兄弟这腔热血，只要卖于识货的。”
李云龙大笑一声，搭住小五、小七肩膀：“他奶奶的，这分明是老天爷知我老、老陆欲做大事，故意叫我闯入这石碣村，结识你三个好兄弟！你们也不必说砍头挖心的话，你我兄弟竖旗上山，便是要让那些自以为天生该做老爷大人的王八蛋们知道，草莽之内亦有龙蛇，平民之中岂无好汉？我们替天行道，替天下的苦命人挣一口气，生则同生，死则同死，生则快快活活，死则轰轰烈烈，也不枉了这一腔男子汉的傲气！”
阮小五听了怪叫道：“罢！罢！”指着阮小七叫道：“七哥，我同你说甚么来！”
阮小七跳着脚拍胸口道：“一世的指望，今日还了愿心！陆大哥这番话，字字说到我鬼祟里！俺们几时去？”
李云龙看向北方，微微估算，笑道：“我明日北上，快则二十天，迟则两三月，你们只安心待我便是。”
三人连连点头，想起未来要做大事，都恨不得跳上天去拨转日月，拥着李云龙回屋继续喝酒，商议如何夺取梁山。
李云龙兴致也是极高，就把吃空了的盘子摆在中间，问了几兄弟周遭地形，以残卤为湖，以虾壳堆山，眯着眼观摩一遭，指手画脚，顷刻间说出七八条夺山之计。
他半生戎马，甚么恶仗不曾经历？虽不读兵书，却是天生的战将，打起仗来智勇双全，如今要夺个数百人寨子，真正是大材小用。
所说计谋，一条比一条合用，三阮先前膺服他杀高衙内的侠情、救林冲的义气，此刻见露出真才实学，真是如蜉蝣见青天，愈发死心塌地服他。
四人边说边饮，一坛子酒喝的涓滴不存，俱是大醉，踉踉跄跄起身，彼此搀扶来到水边上船，嚷嚷着这就去打梁山，旋即东歪西倒，就在船上睡了一夜。
阮二嫂、锦儿也扶不得这等醉汉，只好取些被褥替四人盖了免得着凉。
睡至天明，四个醒来，都不免颈酸腰疼，好在都是年轻体魄，上岸活动一番，也自无碍，就溪边洗漱一番，早有阮二嫂贴了饼、熬了粥、切了盐菜，生怕怠慢了李云龙、锦儿，特意切了两个咸蛋，蛋黄冒着红油，好不诱人。
李云龙哪里肯吃独食？先把话让着锦儿，叫她吃了一个，又抱过阮猴儿，把剩下的蛋黄都塞他嘴里，自己吃了几个饼，喝一大碗粥，起身辞行。
阮家三雄虽然不舍，却知他有要事，当下替他牵马负甲，来到溪边，阮小二划条船载着李云龙、刘锦儿，小五、小七划船各自载一匹马，三条船儿顺溪入湖，眼见茫茫荡荡，芦苇横生，把偌大湖面分成一条条水巷，便似迷宫一般。
李云龙见了道：“好个所在！这地方若是官兵来剿，只须数百精锐，足抵千军万马。”
阮小二笑道：“大哥好眼力，这里若是外人来，必然鬼遮眼，只有我石碣村汉子熟悉地理，进出无碍。莫说官兵，便是梁山泊强人，也不敢入我这里侵扰。”
小五、小七两条船，紧紧随在阮小二船只左右，听了此言争相卖弄，原来这里便是石碣湖，同梁山泊水势相通，只因皆是深港水汊，芦苇草荡，故此外人难入，却也有一般不好，便是养不得大鱼，因此梁山强人霸了大泊，石碣村家家都怀怨恨。
李云龙一边听，一边用心记录，如此走了大半个时辰，面前景象一畅，却是入了梁山泊主湖的范畴，面前浩浩荡荡，大水接天，远远见得山势拔起，便如水中孤岛一般。
阮小二指着道：“那里便是王伦等盘踞所在！我们要往北岸，须从他山下过，喽罗们见了便要来欺，他们有快船，又有强弓硬弩，我三个猛虎难敌群狼，也只得受他欺负，因此要绕一个圈儿，远远避开他方好。”
李云龙冷笑道：“昨日你们兄弟不是见识我闹东京的火器？我等便从他山下过去，若敢拦时，正好做个靶子演示。”
阮小七惟恐天下不乱，闻言跳脚叫好：“好，好，二哥，就从那厮们山下过，往日欺负的我们苦也，今日正好借大哥威风，也挫一挫他锐气！”
阮小五也从仓板下取出刀来，凶神恶煞叫道：“正是，便从他山下过，真有个好歹，放手同他杀一回！”
李云龙笑道：“这一遭不用你们厮杀，只找些细软之物，堵了马儿的耳朵，不然受惊冲下水去，我便没了脚力。”
小五、小七听说，连忙撕了衣襟，细细塞住马耳。
所谓望山跑死马，虽然远远已见梁山，但是到其脚下时，又过了个把时辰，李云龙不由叹道：“怪不得叫做八百里梁山泊，若在后世，那能得见如此壮观？”
阮小二听不懂他意思，手指着道：“大哥请看，那一片黄灿灿的，便是梁山金沙滩，那些屋舍船舶，便是他的水寨，也算是梁山正门，若要上山，都走此间方好靠岸。”
李云龙闻言细看，不由皱眉。
原来那金沙滩上，密密差了许多鹿角，显然是防人下船攻山之用，但一般鹿角，不过是些木头制成，此处鹿角，白森森的俱是骨骼，其中泰半都是人骨。
鹿角后一排石墙，密密麻麻砌入了许多骷髅，黑森森眼洞，仿佛诉说冤屈。
不由冷笑道：“但看那些白骨，便知这干人害人不浅。”
阮小二唏嘘道：“原本这梁山上，因为官兵难管，因此聚居了许多失了土地产业的贫民，也都和我石碣村一般，靠着这片大泊活命，所得虽然有限，好在少了税役盘剥，也自逍遥。王伦那些看上了这里地势，当初立寨，杀得人头滚滚，先还留了些壮年男女，替他修寨垒墙，又供淫虐，次后慢慢也都杀了，若不是有个水性好的凫水逃命，俺们哪知他竟敢造这般杀孽？”
李云龙最看不得酷虐百姓，眼神顿时冷如寒铁，咬牙道：“这等人也配叫做好汉？待取了此山，一一同他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