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8章 谢礼沉重!李宪华深受感动!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老张的眼皮微微动了动。
消毒水的气味钻进鼻腔,他恍惚间看见一个清瘦的身影正在整理输液管,晨光在那人白大褂的衣褶上流淌。
“李……李同学……”老张干裂的嘴唇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泪水瞬间涌了出来。
那双布满老茧的手突然紧紧抓住李宪华的腕子,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浮木。
“俺这条贱命,咋值得你这样……”
老张清晰的记得,就是这位同学拼了命的要救他,他才从鬼门关回来,要不然这条老命就没了。
李宪华的手腕被攥得生疼,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双手上层层叠叠的硬茧。
这是二十年沧桑的印记,每道裂痕里都嵌着洗不净的煤灰。
他轻轻回握:“张师傅,咱学校谁不知道您是锅炉的一把好手?您为学校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呢!”
话音未落,走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一对白发老人踉跄着扑到病床前,老妇人头上还沾着夜露打湿的蓝布头巾。
“老张啊,你可吓死我们了!”老张的母亲一边哭,一边用手轻轻抚摸老张的脸,泪水滴落在床单上。
“你可千万要挺住,可不能吓唬我们这些老骨头……”
老张的父亲也蹲在床边,粗糙的大手握住老张的手,声音哽咽:“儿子,你可得好起来,咱家人都在这儿呢……”
他们身后跟着三个孩子,怯生生地揪着衣角。
“爹,你好些了没?”三个孩子问出这一句,直接哭了出来。
老张此刻也泣不成声了,看着家人都在身边,哽咽的嘴角抽动了起来。
一家人在此客团聚,上演了一出感动人心的戏,真切的不能再真切了,让人感同身受。
“恩人呐!”老张的父亲终于忍不住,膝盖砸在地面,闷响惊得输液架都在晃。
老张的母亲也跟着跪了下来,哭得泣不成声:“李大夫,您可一定要把老张彻底救好,他可是我们家的顶梁柱啊……”
李宪华连忙搀扶两位老人:“大伯、大娘,您快起来,这可使不得!”
老张的母亲哆嗦着从补丁摞补丁的棉袄里掏出一个红布包,层层揭开,露出五枚带着体温的鸡蛋:“这是芦花鸡今早刚下的,还热乎着……”
老张的父亲也捧起一双千层底布鞋,鞋帮密密匝匝纳着万字纹:“听说大夫要值夜,这鞋底加了棉花垫子,李同学,你以后要是去了医院,肯定用得上……”
老人枯枝般的手指抚过鞋面上并蒂莲的绣样,那是用拆了旧嫁衣的丝线绣的。
李宪华喉头哽咽,眼眶发热。他想起前世在急诊科,那个因交不起押金被耽误救治的农民工。
此刻,掌心里老张父亲的茧子磨得他心酸不已。
他连忙搀起老人:“使不得!我们学医的本就该……”
“阿华,你就当全了老人的念想。”欧阳老师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怀里抱着一个柳条编的药箱。
“这是老张村里的老乡们连夜赶制的,柳枝能辟邪,装草药最合适不过,是送给你的。”
箱盖上别着一支晒干的蒲公英,鹅黄色花瓣蜷成小小的太阳。
李宪华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就在这时,走廊里忽然飘来阵阵酱香,原来是看门的大爷提着两个陶罐走进来。
大爷满脸褶子,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老张,听说你住院了,我来看看你。”
他放下陶罐,其中一个递给老张的娘,“这是我家腌的芥菜疙瘩,给老张下饭用,开开胃。”
又拿起另一个陶罐递给李宪华:“大夫,这个也是芥菜疙瘩,给你也带了一些。你们值班辛苦,多吃点有胃口。”
两个绛红色陶罐用麻绳缠着,封口的油纸下渗出丝丝醇香。
李宪华接过陶罐,心里暖烘烘的:“大爷,您太客气了,我怎么能收您的东西呢?”
大爷摆摆手:“都是自家人,还这么客气干啥?”
“老张是咱学校的锅炉工,你也是咱学校的医生,都是为学校操劳的人,吃点家常菜,心里踏实。”
老张挣扎着坐起来,煤油灯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投下阴影:“李同学,我这条老命是你救回来的,我由衷的感谢你呀。”
“可一定要收下我们全家的心意,还有村民的心意。”
老张又连连给门卫大爷致了谢,他还想多说点什么,但是力量不够了,喘着气只好休息。
老张父亲赶紧搬来凳子给门卫大爷坐,两个人还聊上了。
此刻,柴油机声音响起。
窗外,矿区的解放牌卡车正在预热,车斗里堆着乡亲们送的南瓜和土豆。
校长抱着一个铁皮饼干筒匆匆走来,筒身上“为人民服务”的红字有些斑驳:“这是供销社奖励的鸡蛋糕,说是要感谢我们学校的老师和学生!”
“供销社还夸我们学校培养了了不起的人才呢!这是我们学校的荣誉啊!……”
校长人还没到来呢,声音就已经先到了。
这一次供销社特别上心,特意给学校这边送来了东西。
其实是因为学校也多次下乡,给乡亲们普及宣传医疗知识,分发了一些药品。
这一次供销社听到老张发了大病,结果人家红星卫校的学生和老师联合起来给人救了。
这不是妥妥的积德行善的大好事,了不起的大好人吗?怎么着也得感谢呀。
于是就特意送了鸡蛋糕过来。
李宪华望着塞满医务室的乡土心意,忽然明白何为医者仁心。
这些带着体温的谢礼比任何锦旗都沉重,那是将性命相托的信任,是黄土里长出的赤诚。
晨光穿过贴着红十字的玻璃窗,在他白大褂上织出淡金色的经纬。
晨光漫过矿区的黄土墙时,老张的手指在蓝白条纹被面上蜷了蜷。
突然,门外传来扁担落地的声响。
老张媳妇背着荆条筐跨过门槛,筐沿还粘着几片青玉米叶。
老张一看到媳妇就哭的泪不成声了,媳妇安慰了好一会儿,他这才平复下来。
煤油灯芯爆出一朵灯花,映得他眼角的泪痕晶亮:“媳妇儿,你摸摸俺这心口窝……”
他抓着老婆的手,按在发皱的工装背心上。
“打从阎王殿回来,这心跳声都带着热乎气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