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劫后余生
袁燿先前所设的屯田如今已经发展得不错，田中之民虽然仍要靠周围的野菜和官府发放的粮食来充饥，但比起从前也算大有干劲，皆在不遗余力地开垦荒地。
就现今的情况而言，虽然官府要收走不少口粮，但也比颠沛流离强上不少，大家都想着:至少周、袁二人都算是好讲话的，只要等天下太平了说不定就能返回家乡，过上正常生活。于是今早一送走袁燿，屯田民的日常便又开始了。
可就在回往屯田的人潮中，一个男人搀扶着一个老者悄悄地溜走了。
“师父，你说那周瑜这次去汝南后还会再回东城吗？”
此二人正是那日亡命越狱的两位犯人，如今男人已经拜了于吉为师，改名叫于安，他们这段时间因为陈悝四处搜寻道观所以在东躲西藏，正巧着袁燿在募集流民，所以跑过来喝了两天不用钱的热粥。
而袁燿一走，他们就打定东城的那帮胥吏一定会回归到原先游手好闲的状态，于是又慌忙出逃，毕竟这地方实在太不安全。
“回来？我怎么觉得周瑜从来就没来过呢？”于吉干笑道。
“师父，你这是何意？”于安有些不解地望向于吉。
“你真以为那人是周瑜？依我看，光是他那二世三公的出身还使唤不了东城地上的豪强，你看方才那戚奇，骨头都要掉地上了，更别说先前还有什么胥吏哗变一事，此人肯定不是周瑜！但实际上定比那周瑜声名更显赫，权势更滔天。”
“原来如此，师父当真才智过人。”于安愣了一会儿神，又问道:“那师父以为他为什么要来东城？又为何要整顿吏治？”
“整顿吏治？不过是修剪刘氏这棵病树上的枝干罢了，不过此子或许另有所图，其方才所作所为如何不谓收买人心？”太平道虽然也有一定的平等观念，但在于吉看来这等迂腐儒生不过是沐猴而冠，其所作所为都无非是假圣人之言的虚伪把戏罢了。
“说不定，是天命让他来到这里。”于吉笑道。
就像天命要他逃出这里一样。
“唉，若我等又这般的出身就不必如此东躲西藏了！”
于安如是感慨道，虽然他恨透了那帮高高在上的公族，但同时内心深处又渴望着和他们一样享受钟鼎玉食，或许这样他就不用如此狼狈地苟活了。
“于安！”于吉正色道，“你忘了你师兄是怎么覆亡的吗？他就是错信那群王公贵族，才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是，徒儿知错。”于安见状立刻叩首道。
于吉待于安叩完一头后再将他扶起，并对他道:“你无须跪我。”
“方才是徒儿的错，师父说过张师兄对汉室还有所妄想，这我的确没记在心上。”
“无妨了，你从今往后改过即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呢？”于吉咳了两声道，“如今还是先想着如何离开东城吧。老夫原本想去邻近的道观借居几天，再换一身道袍，好为灾民们治病，顺便再换些干粮，可如今那些假道士都不见踪影了。”
“师父，你我若假扮成寻常流民，应当还是能一路乞讨到江东，只是不知我们到底要去江东何处。”于安一直听于吉念叨着江东江东，只是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去江东哪里。
“咳咳，当初秦并天下，有望气者言江东有天子气，也就是今日丹阳郡秣陵一带，以二十年前我之占卜，江东也的确有异人所出，不过丹阳一地如今混战频繁，且老夫在丹阳一地的熟人如今羽化的羽化，飞升的飞升，所以咱们只能暂时客居别处了。”
于吉说着说着又咳嗽起来，于安见状立马喂他吃准备的丹石，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其他，于吉服下后情况的确有些好转，待神色正常后又开口道:
“咱们此去江东，先去会稽。”于吉严肃地说道，“熹平元年起义的许昌父子曾与我是旧识，他们虽被汉廷镇压，但其族人和信徒仍在当地颇有威势，咱们可以暂居于此地。之后再去寻介象，此人精通隐术，若他能出山，则我太平之伟业未必不成。”
“隐术？那是什么？”
“凡夫俗子，届时便知。”于吉呵呵一笑，没有回答他。“这一路上，若有人问起你便说你我乃是父子，刘氏有尊老之道，一般之贼人不会枉杀老者、孝子，可记得否？”
“弟子铭记在心。”
“好，记住就好。”于吉点头道，“你师兄开了这丧乱的头，却不能善后，现在到了你成就功业的时候了。”
老者的目光在不经意间扫向于安，却见他的神色有些微妙的变化。
“弟子，愿为太平之道，舍己灭身！”
“那周瑜向北，我们向南，不知到时返回东城时会再度让万民叩拜呢？”于吉暗暗想道，然后又望向了表情如铁的于安，“此子莫要辜负我的期望啊！”
“来，今日先不急赶路。”
“嗯？”于安有些茫然，“那师父这是要……”
“我既然收你做了弟子，那你岂能连《太平经》都不读？六合之道都不知？如今经文之书卷被你师兄带走后应当已经被汉廷烧毁了，你且听我口述即可。”
于安有些吃惊于吉一把年纪了还有如此记性，但又想到这《太平经》本就是他所撰写，就算有偏差那也是不可置啄的真理。
他面前这位活了一百多年的神仙，才是太平道的真正权威啊！
至于他那个倒霉师兄，早就死在广宗了。谁还会记得甲子年聚义揭竿的大贤良师，天公将军呢？曾经的渠帅们如今都各自扯下黄巾，成为了其他人的爪牙罢了。
想到这，他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周瑜”要去汝南，会不会就和汝南的黄巾旧部有关呢？
但伴随着于吉的催促，他也只好盘坐下来，凝神听讲……
一为神人，二为真人，三为仙人，四为道人，五为圣人，六为贤人，此皆助天治也。神人主天，真人主地，仙人主风雨，道人主教化吉凶，圣人主治百姓，贤人辅助圣人，理万民录也，给助六合之不足也。——《太平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