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超凡

卡斯帕的小房子内依旧弥漫着淡淡的煤油味，昏暗的灯光在桌上微微摇曳，将陈旧的家具和斑驳的墙壁映得忽明忽暗。艾利克斯站在桌边，手指不自觉地抚摸着那本翻开的旧书，但心思却早已飘远。艾琳静静地站在他对面，眼神冷静而沉稳，仿佛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片刻之后，艾利克斯终于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为什么选我？有那么多人可以选择，为什么偏偏是我？”

艾琳轻轻挑眉，似乎对这个问题毫不意外。她目光淡淡地扫过他，带着十足的平静：“艾利克斯，你听好，你是个不幸又幸运的人。”

她的语气中透着一丝冷淡，“不幸的是你和我一样，身边亲近的人突如其来失踪了；而幸运的是，你遇到了我。

放心好了，我只是需要有人在旁照应，只要不是工厂或者政府的人就足够，并不需要有什么特殊的能力。

我要做的事情，我一个人就够了。”

艾利克斯微微一怔，像是所有普通人一样，他原本以为自己是拥有什么特质，然而思考了一会，他又不得不承认，自己除了在钢铁机械上的天赋，似乎的确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而自己的天赋，艾利克斯在心底自嘲的笑了笑，被工厂开除后也不过是无用的能力罢了。

不过这也让他有些放松，自己在她眼中不过是个恰好符合条件的工具，至少这事非常合理，而对于自己来说暂时无害。

“另外，感谢那天你对我的答复。”艾琳轻描淡写的说道。

艾利克斯很想解释自己只是礼节性的问候而已，可半晌后他却陷入了沉默。

在这个世界上，即使是礼节性的问候，好像也被大家给省略了。

又是一阵难言的寂静，不过很快便被艾琳的动作打破。她从怀中取出一枚雕刻精细的金属装置，放在桌上。装置表面密布着弯曲的符文，在微弱的灯光下显得尤为神秘。

“而既然你选择了这条道路，我会帮助你提升你的力量”艾琳淡淡地说，眼神从金属装置移到艾利克斯脸上。“你太弱了，艾利克斯。接下来的事情中，我不能时时保护你，所以你需要更强，至少掌握一些自保的能力。”

艾琳把金属装置托起“诺，这是通用性刻痕铭刻装置，而其中蕴含的正是怒火之痕——目前我手中拥有的一种让你在必要时刻存活下来的力量。”

艾利克斯看着桌上的金属装置，心中犹豫不决。对他而言，这种“刻痕”的力量既陌生又危险。他的本能告诉他远离这东西，但同时，卡斯帕的失踪又让他无法轻易拒绝。

“我要怎么使用这东西？“艾利克斯问道。

“通过一场手术植入你的身体。“艾琳则无视了艾利克斯那难看的脸色。

“体内？“

““废话，当然是体内，不然还让你叼着吗？“艾琳察觉到了他的迟疑，冷淡的目光中透出一丝严肃，她缓缓开口道：“我知道你在犹豫，但，艾利克斯。

“你的心里也明白，卡斯帕的失踪绝不是一桩简单的失踪案。这不是你报警就能解决的问题。”艾琳的语气低沉却坚定，像一把锋利的刀，直接划开艾利克斯心中的怀疑。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锐利地看向艾利克斯：“你以为我没有求助过警方吗？那些所谓的正规方法？”

艾利克斯还没开口，艾琳便自顾自地接着说道，声音中夹杂着一丝冷意：“你可知道我之前的工作是什么？”

她没有等艾利克斯回应，继续说道：“我是个探险家。正规渠道注册，全大陆认证的探险协会成员。这片大陆的八个国家，我去过其中七个。无论是法律程序，还是地下渠道，你所知道的那些手段，你以为我没有尝试过吗？”

她的声音忽然一沉，眼中多了一份隐隐的痛楚和压抑：“但那些方法，从未奏效。”

艾利克斯沉默了，他看着艾琳脸上的表情，从她平静的外表下捕捉到一种深深的疲惫与挣扎。

艾琳轻轻叹了一口气，目光飘向窗外，仿佛在追忆什么：“我知道你心里在疑虑——这一切发展得太快了，以至于你觉得我是在故意逼迫你做出选择。但我要告诉你一个故事。”

她的语气柔和了下来，但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重量：“很久之前，我也曾天真地认为，可以靠那些所谓的‘正规手段’去找回重要的人。那时候，我和你一样。”

她的声音却没有一丝波动，像是在叙述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故事，但换做是谁都能听到其中压抑的情感：“我警察局报案，以为我弟弟的失踪能够得到重视。”她的嘴角微微牵动，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光芒，“可得到的结果是，我被关进了监狱。他们说我是造谣分子，是扰乱秩序的危险分子。”

艾利克斯看到她的目光逐渐暗淡下来，那种痛苦似乎早已嵌入她的灵魂深处，成为一种无法愈合的疤痕。她顿了顿，接着缓缓说道：“拷问室里，他们用一切手段让我闭嘴，折磨我。直到某一天，我睁开眼，发现自己失去了一只眼睛。。”

她抬手，指尖缓缓贴上自己的左眼，轻轻地扣住了边缘。艾利克斯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她冷静地将那只眼睛从眼眶中取了出来。那是一颗精密的金属义眼，光滑的表面在煤油灯的微光下闪烁着微弱的银光，宛如一颗清冷的星辰。

艾琳低头看着那只义眼，目光没有丝毫波动，她用手指轻轻擦拭掉义眼上的灰尘，动作优雅。

“这就是他们留给我的礼物，一个瞎掉的眼睛。”她将义眼重新嵌入眼眶，手法熟练而精准，那种机械化的冷静让艾利克斯感到不寒而栗。

“不过，这不是最糟糕的。”艾琳继续说道，用手指甲轻轻敲击自己的眼球，语气中带着一丝愠怒，“当我被放出来时，我的记忆已经支离破碎。那些残缺而扭曲的记忆片段像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把我困在街头，像个彻底失去自我意识的躯壳。”

她的声音变得低沉，仿佛压抑着极度的愤怒与绝望。“幸好，莫里斯——你应该知道他，就是那个酒馆老板——他救了我，用怒火之痕的力量恢复了部分记忆。”她顿了顿，眼神冷冷地望向前方，“但也仅仅只是部分。在同级的情况下，怒火并不能很好的克制魅惑。

为了不引起更多人的怀疑，我不得不假装继续游荡，发着传单，装作仍在表面上寻找我的弟弟’。”

“时至今日我的记忆依然支离破碎，不过还好，至少我想起来了那些最重要的部分。”

艾利克斯站在卡斯帕的小房子里，眼神逐渐变得坚定，他从艾琳的手中接过那所谓的通用性刻痕铭刻装置，逐渐握紧。

虽然对于他来说艾琳仍然只是一个陌生人，但经过仔细权衡，他认为艾琳并没有任何理由欺骗自己，可信度极高。

虽然艾利克斯并不完全理解艾琳的所有意图，但他明白，眼下若要找到卡斯帕，跟随她已然是自己唯一的选择。

他看着艾琳，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中带着一丝决然。“好。”他的话语简短而有力，再没有一丝犹豫。

艾琳微微一笑，转身向门外走去，头也不回地说道：“跟我来，我们去莫里斯的酒馆，那里有我们需要的东西。”

艾利克斯没有犹豫，抬脚跟上。冷风从门外灌进来，卷起房间里的尘埃，带着一丝潮湿的气息。他的目光掠过桌上的刻痕装置，以及那张卡斯帕留下的笔记，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等着我，老头子。”他在心中默默说道，手中的装置被握得更紧了一些。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寒冷的夜色中，远处，蒸汽塔发出低沉的轰鸣声，就像在预示着风暴即将降临。

.

走出卡斯帕的小屋后，夜幕下的低语镇一片静谧。昏暗的街道上只有几盏煤油灯发出微弱的光，影影绰绰的灯光投射在石板路上，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又长又窄。冷风卷起路边的尘土，掠过艾利克斯的脸颊，带来一丝夜晚特有的气息。

艾琳走在前方，步伐稳健而沉静。艾利克斯默默跟着她，没有再多问什么。然而，不等他开口，艾琳的声音就在夜色中响起，带着一丝警告：“现在你已经接受了我的方案，有些注意事项我需要提前告诉你。”

艾利克斯微微一愣，抬起头看向她的背影。艾琳没有回头，只是继续往前走，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显得异常清晰：“怒火之痕确实会赋予你强大的力量，但它不是没有代价的。每次使用，都会透支你的身体，甚至对你的精神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她顿了顿，目光在昏黄的灯光下冷峻而严肃。“这种刻痕不会因为一次或两次使用就让你崩溃，但你得清楚，它透支的是你的一切，你的思想，情绪，甚至是生命。越是频繁地调用，越会侵蚀你的意志，甚至让你在极端情绪中迷失自我。你若不加节制，最终可能会被怒火吞噬，彻底失去控制。”

艾利克斯微微皱眉，他想过力量的代价，但却未想象得到竟然如此严重。然而，艾琳并未停下解释，她继续说道：“但也有例外。有些人天生便适配刻痕，他们是所谓的天生刻痕者——这些人不会受到刻痕的反噬，反而能游刃有余地驾驭力量，甚至如鱼得水。”

她的语气中透着一丝淡淡的惋惜，“不过，我并没有看出你有这样的天赋，我只能暂时按照你是个普通人这种情况来安排计划。毕竟天赋者这种稀有物种的出现概率实在是过于低下。

按照这个条件，对你来说，怒火之痕只是勉强的改造，使用时若不加以克制，你的身体终将被这股力量吞噬。”

艾利克斯的神情渐渐凝重起来，他听得心头微微一紧。于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是非必要不能使用？”

“没错，”艾琳说道，“在非必要情况下，绝对不要轻易调用怒火之痕的力量。这次的改造虽然会增强你的承受能力，但并不能让你毫无顾忌的滥用。”

夜风吹拂，两人的脚步声在寂静的街道上回荡。他看着艾琳的背影，心中明白，眼下这并非一条轻松的道路，可是他已无从回头。

.

低语酒馆内寂静无声，艾琳和艾利克斯推门而入。店内灯光昏暗，吧台后面的莫里斯半躺在高背椅上，姿势懒散，一只机械钢爪随意地搭在吧台上。他微微眯着眼，打量着进来的两人，惬意非常。

“动作真是快得惊人。”他懒洋洋地靠在吧台上，语气中带着点漫不经心，“还以为你们至少得缓几天。”

艾琳走到吧台前，双手环胸，常年冰冷的脸上终于露出难得的笑意：“废话少说，莫里斯。我打算对他进行‘怒火之痕’的植入，材料你来准备。”

莫里斯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凝重，缓缓摇了摇头，声音低沉却充满了压迫感：“艾琳，你知道‘怒火之痕’的风险。”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在艾琳和艾利克斯之间游移，仿佛在犹豫要不要继续。他最终深吸了一口气，语气中透出难得的认真：“这不是我的本意……我给艾利克斯那张纸条，只是想让他有机会找到你，毕竟他也算是酒馆的常客了，而不是让他踏入这条路。”

艾琳微微扬眉，嘴角却勾起一抹淡淡的冷笑，语气中带着一丝讽刺：“莫里斯，你是不是忘了——选择踏上这条路的从来都不是你能决定的。风险？机会？有区别吗？这世道给过人选择的机会吗？”

莫里斯的手指在吧台上轻轻敲了敲，发出低沉的声响。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像是在权衡什么。房间里的气氛随着他的沉默而变得越发紧张，只有酒馆里昏暗的灯光在墙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这条路上有什么你清楚的很。”

艾琳的目光依旧坚定，不为所动。“他已经下定决心了，莫里斯。现在劝他退缩已经晚了。”

一旁的艾利克斯深吸一口气，也附和道：“莫里斯，这不是冲动。我知道手术的危险，也清楚自己会承担的代价，艾琳和我说明白了它的副作用——但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沉稳，“卡斯帕的失踪不仅是我的责任，也是我必须找到的答案。如果有任何其他选择，我也不会贸然踏上这条路。”

莫里斯注视着艾利克斯的眼神，“不，你不明白。”

他缓缓地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最终他微微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好吧，好吧，一个两个的，都是这般难劝，既然如此，我也就不浪费唾沫了。”

“哦对了，材料费？“莫里斯看向艾琳，而艾琳则回以一个狡黠的笑容，看到这一幕莫里斯有些恼怒的锤了锤自己钢铁制成的脑壳，嘴里咕哝道，”不是吧——又来？“

艾琳轻轻耸肩，：“你记好账，你知道我会还的，但你也知道我的情况，得等这事彻底结束后。”

“行吧行吧行吧行吧行吧行吧……“

莫里斯一脸无奈地走进内室准备材料，而艾琳转身看向艾利克斯，神情少有的凝重。

“艾利克斯，”她声音压低，目光沉稳，“现在我要告诉你接下来你会遇到的事情。植入手术并不是简单的改造，过程中的痛苦超乎寻常的忍耐极限。”

艾利克斯抬头望着，而艾琳继续说道：“刻痕在你的神经系统中植入时，产生的痛感不只是表面的刺痛，而是一种深层的撕裂。它会让你感到每一根神经都在燃烧，是一种非人的痛苦。”

她微微停顿，“而这仅仅是肉体的部分，随着怒火之痕的植入，往往会引发意识层面的幻境。在某个阶段，你可能会陷入一种极端的愤怒，像是坠入无边的怒火地狱，被一种无从控制的愤怒所吞噬。你会想要撕裂一切，杀死一切。”

艾利克斯的手微微收紧，心中渐渐沉下去。

“记住，”艾琳缓缓说道，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如果你想活着通过，必须清醒地记得——一切都是幻境。疼痛也好，愤怒也好，它们都是刻痕试图侵蚀你的意志，但你必须全力保持理智。越是挣扎，就越容易被吞噬。”

艾利克斯深吸一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将是一场前所未有的考验，而他没有退路。

话音刚落，莫里斯带着一个布满灰尘的箱子从内室走出来，将它放在吧台上，被钢铁包裹的只剩下的一对眼睛中透出凝重：“材料在这儿，但我可不想收拾什么烂摊子。”

随后他转头看向艾利克斯：“别死了。“

艾琳向莫里斯点了点头，随后转身看向艾利克斯，“你准备好了吗？”

“我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