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慕容雪猛然间睁开了双眸，目光怔怔地落在了近在眼前的脸庞上，鼻端萦绕着一股清新而冷冽的气息，让她不禁微微一怔。
轩辕屿倒是显得从容不迫，他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轻声问道：“是我吵醒你了吗？”
“嗯……没有。”她低声回应，脸颊因他近在咫尺的温热气息而泛起红晕。他离她如此之近，仿佛能感受到他每一次细微的呼吸都轻轻拂过她的面颊，让她有些不太适应。然而，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她明白自己总要去适应这一切，于是她静静地躺着，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动作，更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在这方面的确毫无经验。而且，她以前也并不惧怕他。他虽然沉默寡言，但脾气并不像外表那般难以接近，反而是一个相当温和的人。
轩辕屿轻轻应了一声。慕容雪便好奇地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已是子时了。”他轻声回答。
原来已经这么晚了。
轩辕屿又说道：“你赶紧睡吧，我去沐浴更衣。”
慕容雪点了点头，目送他站起身来，走向净室。她侧躺着，目光追随着他那高大的背影，心中暗自思量，等他沐浴完毕，定要与他谈谈，劝他不要总是忙碌到如此深夜。
然而，想法虽好，眼皮却越来越重。的确已是深夜，她静静地躺在床上，不一会儿便又陷入了沉睡。
后来，她隐约能感觉到一些动静，似乎是轩辕屿回到了榻上，紧接着便是他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她素来没有与人同眠的习惯，但昨晚的感觉却异常安心，并没有太多的不适应。而且，他身上的温度似乎有些高……只是肌肉略显僵硬。
一夜好眠，当慕容雪醒来时，却发现轩辕屿还在沉睡之中。
他就躺在她的身侧，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先前吴妈明明准备了两床喜被，可此刻她却发现自己睡在了他的被窝里。她不禁有些疑惑，自己究竟是如何跑到他这里来的？应该不是因为睡相不好吧？
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轩辕屿已经睁开了眼睛。他的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她需要稍稍抬起脑袋，才能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慕容雪便问道：“今日不用去晨练吗？现在应该不早了吧？”
轩辕屿看了她一眼，声音中带着一丝暗哑：“偶尔缺席一日也无妨。”他似乎并没有打算放开她，而是继续与她交谈道，“昨日婠姐儿同你说了些什么？”
提到轩辕婠，慕容雪不禁想起了她昨日的话语，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便含糊道：“也没什么特别的。”
轩辕屿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说道：“她就是这个脾气，性子太直，你应该了解的。倘若她日后真的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也不必忍让，直接告诉我就是了。”
慕容雪点了点头道：“嗯，我知道了。她现在还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倘若日后过分了，我会提醒她的。”昨日轩辕婠的话句句为轩辕屿着想，的确没有什么错处。而且她已经出嫁，日后往来也会减少，没有必要因为这种小事而闹得不愉快。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看着轩辕屿道：“你昨晚回来得太迟了，日后若是没有必要的事情，还是早些歇息比较好。总是有忙不完的事情，但还是要顾着自己的身体……”
她正说着，忽然发觉轩辕屿没有了动静。当她抬眼看向他时，只见他正静静地望着自己，眼神中带着一丝莫名的情愫。
……难道她说错什么了吗？
却见下一刻，身旁的男人忽然侧身压了上来。
他的气息瞬间逼近了她。
他的手紧紧地扣着她的，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里。
虽然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没想到他会如此突然地亲吻她。唇瓣被紧紧封住，无法呼吸，而后他毫无预兆地深入探索。方才看他还挺温和的样子，这吻却如此激烈而深情。
慕容雪忽然想起了那天她因为三哥的事情去找轩辕屿的情景……
数年未见，他气度非凡，解了披风坐在圈椅上。质地柔软的雪色玉绸袍子勾勒出他伟岸挺拔的身躯，锦袍之下，一双长腿笔直有力，裤脚尽收于墨色锦靴之中。他静静地坐着，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后来又忽然生气，将她逼到了墙角，捏起她的下巴就吻了下去，还咬得很用力……她曾以为他肯定很恨她。
这会儿轩辕屿终于放开了她，凝视了她片刻后，便躺回了身侧。
只是还紧紧地抓着她的手不放。
慕容雪轻轻地喘着气，虽然还没有完全适应，但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习惯。紧接着，她听到了他的声音：“嗯，我知道了。”
什么？慕容雪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应她刚才说的话——要他早些休息。
时辰也不早了，轩辕屿察觉到她想要坐起身来，不过身子刚动了动，便轻哼了一声。
他转过身来看向她，见她黛眉紧蹙，便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慕容雪的一双眼睛仿佛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双唇因刚才的吻而水润嫣红。她轻声说道：“你压到我的头发了。”
轩辕屿一看自己的胳膊，果真是压到了她的头发。他连忙抬起身子，将她的头发从胳膊下弄了出来。她的头发乌黑柔亮，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凌乱地散落在枕头上，像一团墨云。她的脸颊还带着些许潮红，看起来更加娇媚动人。
他的眉眼忽然变得柔和起来：“是我没注意，很疼吗？”他知道她一向很怕疼。
慕容雪觉得此刻轩辕屿的语气就像平时对嵘哥儿说话一样，充满了宠溺与温柔。她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很疼。咱们起来吧。”
慕容雪起床后，与轩辕屿一同用了早膳。这时，她听说宋乾一大早就来了。
不过轩辕婠还在闹脾气，不肯见人。
于是宋乾便过来找轩辕屿。
轩辕屿年已二十八，即将步入而立之年。而宋乾，不过弱冠之龄，他文质彬彬，身着一袭牙白色净面杭绸直裰，衣袂飘飘，显得他清俊非凡，俊朗的面容令人赞叹不已。宋家的长辈们对轩辕屿向来敬重有加，更何况是宋乾这位年轻后辈。此刻，他满脸诚恳地对轩辕屿说道：“……大哥，我确实没有纳妾的念头，那日不过是酒后失态，胡言乱语。我曾在您面前郑重发誓，此生定会对婠姐儿一心一意，绝不辜负她。可如今，她连见都不愿见我，您也知道，她向来最听您的话……”
宋乾的母亲王氏，一直心心念念想让儿子纳妾。她见比宋乾年幼的二弟都已为人父，而轩辕婠那边却迟迟没有动静，加之轩辕婠性情骄纵，王氏心中自然不满儿子被她独占，总想着要挫挫她的锐气。婆媳之间，总是难以和睦相处，不是你压我一头，就是我压你一头。
慕容雪坐在轩辕屿身旁，品着香茗，细细打量着宋乾。他看上去温润如玉，没有丝毫的风流之气。轩辕屿只有轩辕婠这一个亲妹妹，若非宋乾人品出众，才华横溢，轩辕屿是绝不会放心将妹妹交给他的。别看轩辕屿平日里沉默寡言，但他对妹妹的疼爱，却是无人能及的。
慕容雪轻声说道：“国公爷，要不我去劝劝婠姐儿吧。”这种家务事，轩辕屿一个大男人出面，总是不太方便。而轩辕婠虽然不喜欢她，但毕竟是姑嫂关系，说话也方便些。
宋乾闻言，向她投去感激的一瞥。他自然知晓这位便是轩辕屿新婚半年的妻子，轩辕氏。对于轩辕氏的事，在皇城中也并非秘密，他也曾偶尔听母亲和婶婶们提及。有一回，轩辕婠还因此与母亲发生了争执，宋乾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只能私下劝慰妻子：“母亲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你又何必与她争执呢……”婆媳关系本就紧张，再为这点小事争吵，实在是不明智之举。更何况，轩辕婠也并不喜欢这位长嫂。
然而，轩辕婠却是个性情刚烈之人，她大声说道：“那也是我长嫂！今日你母亲说我长嫂，你要我忍着；明日你母亲说我大哥，我是不是也要忍着？反正我不管，你母亲偶尔说我几句也就罢了，我也能忍忍，但是说我娘家人就是不行！”平日里，母亲说她时，她也从未忍让过。
宋乾看着妻子这副模样，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无奈，只能耐着性子哄着她。
此刻，他见慕容雪一身蜜合色对襟袄，搭配着月白色绣竹梅兰襕边挑线裙子，一对金镶钻垂红宝石耳环在耳边摇曳生姿，模样生得极为美丽，且看上去极为年轻，与轩辕婠年龄相仿。
如此美人儿，难怪轩辕屿如此宠爱。
轩辕屿看了慕容雪一眼，心中暗自思量：她去劝？
慕容雪迎上他的目光，毫不躲闪，坚定地说道：“你不是还有正事要忙吗？这种事情就让我去吧。”这半年里，她除了照顾一下嵘哥儿，似乎也没有为轩辕家做过什么。
轩辕屿微微点头，道：“也好。”
宋乾心中却有些忐忑。他本就是读书人，嘴笨不会哄人。今日他是诚心想带妻子回去的，他知道妻子最听大哥的话。可是这位大嫂，轩辕婠却并不喜欢。她去劝，虽然是好意，但万一帮倒忙怎么办？这么一想，宋乾就更加担心了。
不过，他还是恭恭敬敬地说道：“……那就麻烦大嫂了。”心中暗自盘算着，若是待会儿两人吵起来了，他该如何劝架。
而此刻的轩辕婠，正待在蘅光院内，对着丫鬟心漪气道：“什么？走了？”
他居然敢走！
一大早便听到宋乾过来的消息，轩辕婠心中自然是十分欢喜的，连早膳都多吃了些。昨晚她想了一整夜，觉得就这么和宋乾和离，她还真有些舍不得。而且这样一来，岂不是让王氏如愿以偿了？虽说宋乾不如大哥那般高大英俊、才华横溢，嘴巴也笨，不会说甜言蜜语，但对她却是极好的。能娶到她这么好的媳妇儿，简直是祖坟上冒青烟了。她若是同他和离了，他可就没人要了，想想也怪可怜的。
她原想着晾他一会儿再说，却不料他只在院子里等了一会儿就走了。
这人怎么如此不解风情？怪不得十九岁才成亲。
轩辕婠气得直想扔东西。
心漪见状，忙劝道：“姑娘您是多想了？姑爷肯定是找国公爷帮忙去了。”
找大哥帮忙？轩辕婠想想也觉得有这个可能。宋乾自己不会说话，自然知道她最听大哥的话。可大哥才不会为了这种事情来找她呢。大哥若是不帮他，看他能如何？总不好去找祖母吧？真是太笨了。
正当轩辕婠气得想摔东西时，却见有人走了进来。她定睛一看，顿时摆出一副冷淡的表情：“……你怎么来了？”
慕容雪看着轩辕婠，两人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虽然一向关系紧张，但她对轩辕婠还是了解的。她缓缓说道：“宋乾就在外头。你不肯见他，他心里着急，便去找了你大哥。”
轩辕婠嘟囔道：“那怎么来得是你？”
轩辕婠态度无礼，慕容雪却毫不在意，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淡淡地说道：“我是你长嫂。”
轩辕婠看着她，冷笑道：“现在倒是摆起长嫂的架子了，先前你这堂堂的荣国公府四姑娘，何时稀罕当我的大嫂？”
说着，轩辕婠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意识到自己总是提及这个话题有些不妥。她转念一想，大哥既然特意让她来此，她自然要给大哥留些颜面，于是便不再继续纠缠于此，转而说道：“……你自然是会劝我回去的。我大哥对你那般好，真是让人羡慕。不像我，上面有王氏那个难缠的婆婆，宋乾即便有心对我好，也得时刻顾及他母亲的情绪。宋乾成亲不过短短一年多的光景，王氏就因我未能生育而闹着要为他纳妾。反观我大哥，五年不成亲，也未见有人敢对他指指点点。这些，你根本就不会明白的……慕容雪，别仗着你是我大嫂就以为我会乖乖听你的话。我倒要问问你——倘若我大哥真的要去亲近别的女人，你心里难道会不难受吗？你会愿意吗？”
若是换作旁人，定要指责轩辕婠这话说得太过直白，哪有姑娘家如此毫不避讳地谈论睡与不睡之事。但慕容雪自幼便与轩辕婠相识，对此类言语也算是习以为常了。
回想起自己嫁给轩辕屿的那一刻，慕容雪心中仍不免有些惊讶，他身边竟然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要知道，当初程瓒那般温文尔雅的男子，起初也是没有的，可后来不也……
轩辕婠似乎看出了慕容雪的心思，微微一笑，说道：“是我糊涂了，我大哥怎会与其他女人有染呢？……其实，有些事情你或许还不知道。我祖母当初也曾为大哥安排过通房丫鬟，那丫鬟自以为有几分姿色，便擅自做主，想要勾引大哥。可没想到，很快就被大哥发现了……”说到这里，她故意顿了顿，看着慕容雪。
慕容雪一脸疑惑，静静地等待着轩辕婠的下文。
轩辕婠这才缓缓说道：“大哥让下人将那丫鬟拖了出去，足足打了五十个板子，竟是活生生的将人打死了……真是造孽啊，那丫鬟我也曾见过，模样还算周正，没想到竟落得如此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