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老太太看着这个优秀到足以让人引以为傲的孙子,虽不是自家亲生孩子,但从小养大,现如今连她一个久居深门宅院的老太太心里也都门清,如今圣上年迈,有意为太子拔除京都这些根深蒂固的世家,转而提拔些年轻臣子,为太子将来继位培养左膀右臂。
而谢辞便是第一批得圣上青眼的青年才俊,这个养子是如今唯一能在圣上面前为侯府挣脸面的存在,今后也是唯一能撑住镇南侯府的人。一想到这个,老太太原本凌厉的眉眼间立刻柔和了下来,抬手道:“且过来坐这,陪老婆子我聊聊。”
谢辞嘴角扯起一抹笑,端坐到老太太对面,开始着手替她泡茶。
半刻钟过后,谢辞端起茶杯递给老太太时,状似不经意开口般,说起来此真正用意:“老祖宗,今日偶然撞见表小姐,与她交谈几句发现,她只听信几句谗言,便言行无状,举止无端。再过两年她就及笄了,耳根如此软,依孙儿之见,表小姐不宜在京都生活,还是送回老家生活为好,老祖宗觉得呢?”
老太太接茶的手一顿,目光触上谢辞含着笑容的眉眼,表面上一副祖孙谈心的模样,可他话里话间哪有半点商量的意思在?俨然一副要逼她亲口将自己亲孙女送回老家的模样。他一个外姓人,竟越过她做侯府的主,送走她侯府子女,简直不知所谓!这兮雪又是何时如此不知事,好端端的竟闹到谢辞跟前去干什么!
正踌躇着如何回绝时,乔悠然突然没有任何通报径直闯了进来,眼圈泛着红,看起来像是受到惊吓一般,却在定眼瞧见谢辞也在老太太屋里后,有些犹豫着没开口。
老太太被这么一打断,直接顺势接过谢辞手里的茶杯,并不搭话,只自顾自饮茶,头也不抬的道:“悠然你年岁不小了,沉稳些,遇何事如此惊慌?”
老太太对这个幼女,是又爱又恨。虽说自己是生了四个儿子引以为豪,晚年得女自也是喜不自胜。可偏偏这个自己这个女儿及笄之后竟属意自己亲大哥,及笄当天就被人发现两人颠龙倒凤在一处。
幸亏她及时发现,将当时家中所有知晓真相的仆人都打杀了个干净,才勉强将丑事遮掩下来。不然这镇南侯府恐怕早在几十年前,就没落了,哪里还有如今这穿金戴银,荣华富贵的生活。
想到这里,老太太面上忍不住展露几分不耐烦,将手中的茶杯往桌上狠狠一掷。
乔悠然见母亲不喜,身子抖了抖,连忙墩身行礼。接着撒娇一般地掏出怀中手帕,将母亲手背上不小心溅到的茶水擦干净。
谢辞只是嘴角含着一抹笑,不对眼前母慈女孝的场面做任何评价。对他而言,这偌大的镇南侯府只有娇娇和母亲,能让他上心。这想法虽说起来有些大逆不道,但其实在幼年被捡回侯府后,整个侯府从上到下,从没有一个人对他有好脸色过。
母亲捡他回来不到一月,便发现了身孕,害喜严重,没有心力时时刻刻看顾他。而那些下人也是惯会审时度势的,无一不对他蹬鼻子上眼,肆意欺辱他。
初到侯府那几年,就连寒冬腊月之时,他也只能用石头将潲水桶结冰的表面凿开,从桶里勉强找点吃食来裹腹。
他不想母亲怀孕还被这些污糟事弄坏了心情,只有默默忍受。直到乔蕊出生,长大。那小不点大的奶娃娃,连话还说不利索,就已经为了护着他,学着对其他人龇牙时,他才真正将乔蕊放在心里。
他不记恨过往,但侯府的其他人对他来说只能是住在一起的过客罢了,别的再无其二。
谢辞想起幼年时期娇娇软软的妹妹,嘴角的微笑逐渐加深,眼底的黑沉也在慢慢消散。
若不是娇娇一向对亲缘甚是看重,他也不会特意到老太太这边询问一番,惹娇娇不高兴了,还在这镇南侯府中留着作甚,直接打发了便是。
想到这里,谢辞觉得甚是无趣,端起茶杯在手中细细把玩,今日他定是要将乔兮雪赶出侯府的,省得她日后在娇娇耳边再怂恿什么。
却在下一刻,听见乔悠然轻声说道:“女儿看见嫂嫂正在偏房与下人私通,大哥已经过去将人制住,想过来请母亲过去瞧瞧...”
“咔嚓...”
谢辞直接将手中把玩的白瓷茶杯,生生捏了个粉碎。
乔悠然有些胆颤地朝谢辞看去,在镇南侯府,她最怵的就是谢辞。以前她多次与哥哥撒娇,想将这个养子赶出侯府。
可哥哥都只是叹气安抚她,若是这镇南侯府将谢辞赶出家门,恐怕第二日,整个侯府都会在京都销声匿迹。谢辞是当今圣上信赖之人,是下一位帝王的左膀右臂,圣上抬举他,他也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世家身份,他若不是镇南侯府的养子,圣上定会像扫荡其他世家一般,随意找个借口把镇南侯府也给平了。
“姑母,慎言。”谢辞眼神冷漠,只是淡声开口。
只一个眼神,乔悠然便被震住,嘴唇有些颤抖,勉强从嗓子里憋出几个词,“是真的,大哥在固山小院抓奸在床,如今将人绑了在质问呢。我不知该如何,才来请母亲...”
乔悠然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直接将头垂了下来,不敢与谢辞对视,声音也几乎微不可察。
再抬起头来,房内已然没了谢辞的身影,只剩下老太太坐在高堂之上,拿起摆在案几上的佛珠,默默念经。也不起身,只冷声徐徐道,
“斩草不除根,今后必起祸端。魏氏本也不是显赫家族出身,打杀了便是。谢辞平日里如何护着魏氏这个养母,难道你不清楚?如今这样处事,若被他查出来个什么缘由,看你们如何收场!”
乔悠然听了这话,姣好白净的脸庞一阵扭曲,正欲反驳,就听老太太继续开口:“魏氏当初做主收养谢辞,他与魏氏亲厚无可厚非。如今你们这么往魏氏身上泼脏水,为免露出破绽被他察觉,你今后不许与你大哥再做私下往来!”
老太太在乔家积威甚重,乔悠然纵是心有不甘,也只得咬牙点头。
见女儿点头,老太太终是将手中的佛珠缓缓放下,似笑非笑道,“不过还好你们不算太蠢,知道将人灌了药,日后痴傻着,也不会露出什么马脚。今日这几个下人早点关起来,好好敲打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