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嫂子齐春梅
老父亲身体不好，陈浩心里是有数的。不过充其量也只是一些老年人常见的慢性病，只要注意保养，平时吃饱穿暖，干活的时候只做一些力所能及，保证心情愉悦不生气，基本也没什么大碍。
不过听说老父亲生病了，陈浩的心里立刻自责了起来，这两年自己回家的次数实在是太少了，对父亲关心的不够。
陈浩的母亲去世得早，所以在他的印象中已经很模糊了。是他的老父亲把他们兄弟俩拉扯大，担心后妈会对孩子不好，所以这一辈子没有在续弦。
尽管当年他和哥哥一起参加高考，而家里的条件只能供一个人上学，最终抓阄的时候，陈浩失败了，不过他并没有埋怨任何人，更没有埋怨他的父亲。因为他知道做出这样的选择，他的父亲一定比他更难受。
他驾车，快速的朝他家的方向驶去，他家在村子的最东面，距离村口也不过四五百米。
这一路上，陈浩的脑海中始终浮现着当年跟父亲在一起的场景，一时间心乱如麻。
车子终于到了家门口，陈浩赶紧拉住手刹，下了车。
院门虚掩着，留了一条缝隙，他伸手推了一下，咯吱吱地打开。
“爸……”
冲着院子里喊了一声，里面并没有任何人应答。陈浩心里着急，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他顾不得跟在身后的楚楚，快步的往里面跑去。
一进院，就听到屋子里传来哗啦啦的一声响，好像是什么东西被打破了，陈浩赶紧推开屋门，看到他的父亲正蹲在地上。
面前的地上有个花瓷的大碗，已经摔成了两半。黄色的鸡蛋液撒的到处都是，里面还有零散的葱花。
“爸……”
陈浩喊了一声，老头子吓了一跳，手一抖，本来刚想去捡地上的碎片，却一不小心被划破了手指，流出了血来。
“小浩？你咋回来了？”
老陈那沟壑丛生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赶紧站起身，把出血的手指放进嘴里吮了一下，又在裤子上擦了擦，就那么站起身，看着眼前的陈浩。
陈浩走上前，一下把老人抱住。“爸，你这咋搞的啊。”
“不打紧，不打紧，赶紧上屋子里坐……”
老陈看见了陈浩身后的楚楚，顿了一下，脸色一下沉了下来。
“浩子啊，这个是……”
陈浩这才想起来，于是拉着老陈的手道：“这是我朋友，楚楚。”
老陈点了点头，道：“哦，朋友啊，那……蓉蓉呢？怎么没跟你回来？还有我大孙女呢？”
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老陈当然不知道，在他的印象中，陈浩的媳妇是胡蓉，他们的女儿是小月亮。胡蓉只有在刚结婚的时候，跟陈浩回来过一次，就借口农村太脏、环境才乱、厕所又不好上、吃的东西太差、睡觉的火炕太硬等等，只住了一晚就走了，再也没跟着陈浩回来过。
老陈有时候想念儿子和孙女，会用麻袋带着一些土产去县城看望他们，胡蓉都借口有事不在。但老陈还是记得，儿媳是胡蓉，不是陈浩身后的楚楚。
反倒是陈浩带小月亮回来的次数很多。小月亮很喜欢农村，觉到处都新奇，有几次都哭喊着要在爷爷家住几天。
所以，爷孙两个的感情很深。
“额……小月亮跟她妈妈去外地旅游了……”
陈浩没想告诉老人事情的真相，不想他为此而担心，于是只好撒了个谎。
“哦，旅游去了啊。哎，这一晃，小半年没见到小月亮了，这丫头又长高了吧。”
“恩，长高了……”
说起这个，陈浩的心里难过，于是顺口敷衍道。
“爸，你早饭还没吃吧？”
看着流了一地的鸡蛋液，陈浩问道。老人不好意思地笑意思地笑道：“人老了，不中用了，我就想整个鸡蛋羹，都弄不好。”
“陈哥，你跟叔叔进屋去说话，我来弄。”
楚楚柔声说着，默契一旁的笤帚，清扫地上的鸡蛋液。然后环视了一下周围，确认了一下各种炊具的位置，打开靠墙的那个老旧发黑的橱柜，在里面摸出鸡蛋和汤碗，手法熟练的打鸡蛋，下调料。
又找到两个土豆，还有一根辣椒。她挽起长裙的裙摆，撸起袖子，削皮切丝……
老陈看着楚楚忙前忙后，不好意思的道：“孩子啊，你别整了，咱们农村脏，不像你们城里，可别弄脏了你的衣服啊……”
“没事，叔，我也是农村长大的。您和陈哥到屋子里说话吧，我一会儿就弄好。”
老陈拽了拽陈浩道：“浩子啊，你赶紧说句话，让这孩子别弄了……”
“楚楚，我来吧。”
虽然两人已经很熟悉了，甚至在同一张床上睡过，平时陈浩也总喜欢跟她开玩笑，心情好的时候，还会搞个小小的恶作剧，但到了自己家，楚楚是客，看到楚楚一点嫌弃的意思都没有，还亲自下手做饭，陈浩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哎呀，得了，你进屋去说话吧，我一会儿就弄完了。”
楚楚推了陈浩一把。
陈浩无奈，只好拽着老陈，进屋子里去了。
两人进屋，坐在火炕边。
“爸，这阵子你身体怎么样？”
回想起在村口的时候，村里的会计杨文明说老爹最近病了，卧在炕上，可看到老人刚才自己在弄吃的，陈浩心里一阵阵的难过。
的确，仔细看去，老人的脸色的确有些苍白，坐下之后，那双手还会忍不住的细微的颤抖，显然是病了。
“没事，人年岁大了，小病小灾的正常，吃两片药就好了。”
“那，这几天我哥嫂没来么？”
陈浩的哥哥陈强，当年抓阄上了大学，毕业之后进了体制内，但为人懒惰，业务不善，几年来工作都没什么建树，所以不但没有升职，却一点点地被调回到老家这边的乡镇，做一个普通的办公室科员。
他工作的乡政府离老家不远，骑摩托车充其量也就三四分钟的路程。更何况他们一家都搬到了乡镇里，所以照顾老人其实应该挺方便的。
“你哥工作忙。他哪有时间啊。你们兄弟俩都忙，我年纪大了没本事，也帮不上你们，就尽量不给你们添麻烦。”
“爹，你别这么说，都是我不好，这段时间太忙了，都很久没回来看你了。这样，你这次跟我回城里吧，就跟我住，我好好伺候你。”
“不行不行，蓉蓉爱干净，我这老头年纪大了，浑身有味……”
老陈紧张的摆手，陈浩一阵阵心酸。
正说话间，忽然听到外面有个女人实话：“哎，你谁啊，在我家厨房忙活啥呢？”
陈浩听出来了，是嫂子齐春梅的声音。她这显然是在跟楚楚说话。
刚想起身出去看看，门帘一挑，齐春梅已经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件花衬衫，头上戴着一个红色的发卡，脸上不知道擦了多少粉，煞白的，嘴唇却涂得通红。
下身穿着一条淡青色的七分裤，脚下踩着一个半高跟的皮鞋。她的身形有些胖，高跟鞋不大，脚背的肉蓬了出来，乍看上去像是强行塞进小塑料袋里的面包。
她左手抓着一把瓜子，右手一个个地捏起，塞进嘴里嗑着。
用牙齿嗑开瓜子皮的时候，想必是担心弄花了嘴巴上的口红，所以上下嘴唇都会夸张地翘起，那副样子滑稽极了。
“哎呦，老二回来了啊，你可是稀客啊，这一晃半年没见到你人影了吧，咋？现在听说家里要拆迁，有钱了，才想起回来了？还要把老爷子接走？你心眼挺多啊，这是想独吞拆迁款啊……”
没等陈浩打招呼，齐春梅撇着通红的嘴唇，连珠炮似地说道。她那副阴阳怪气的样子，透着明显的敌意。
“嫂子，我哥呢？”
陈浩没接她的话茬，一边把吃饭的木桌搬到火炕上摆好，一边头也不回地问道。
“你哥？你哥忙啊，人家是乡里的领导，一天早出晚归的，也不知道是真的在忙，还是外面有人了，反正我一天到晚想看到他都难，家里有孩子，这还有个老头子，哪个不得我伺候着，要说这个家，全靠着我一个人维护着，要不然早就散了。全村上下，谁不知道我齐春梅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人家高铁修路的来找咱们谈拆迁的事，都来找我谈，还说这拆迁款就给我一个人呢……”
她叭叭地说着，不管什么话题，都离不开拆迁款三个字。她话里的意思陈浩明白，不过陈浩并不想跟一个女人争辩什么。更何况，他也没想独吞这笔拆迁款。毕竟这个家，老爹才是一家之主。
几分钟的工夫，楚楚就做好了饭菜，一盘盘地端了上来，鸡蛋羹，炒土豆丝，炖白菜，还有一份小咸菜。家里能找到的食物就这几种了，楚楚的手艺不错，热气腾腾的，一看就有食欲。
“呦，这丫头谁啊，你媳妇啊，不对啊，我记得你结婚的时候，你媳妇回来过一次啊，长的也不这样啊。难不成是你找的小三吧，哼，和你哥陈强一个德行，你们陈家的男人，就没有好东西……”
齐春梅把手里最后几个瓜子嗑完，拍了拍手，翻着白眼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