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7章 下一位失败者
那一瞬，我脑海里涌出所有曾死去的同伴、曾放弃的信念、曾违背的命运……
如果我服了。我就不是我了。我会成为终环的一个魂刻，被刻进十印之下，下一次归印再开启时，我会站在蛇人王的位子上，指着下一个“我”，说出同一句话：
“你不配。”
我忽然笑了。笑得像被磨碎魂链的人。“好啊。我就给它看什么叫不配。”
我缓缓抬手，掌心处，镜月印燃起。不是光。是灰。
“你不是要判我？那你来听我不奉环，不奉宿，不奉命。你若真是主根就把我杀了。我死，也不归。”
泠渊低声：“你疯了。”
我低声：“活下去，才是疯。我这种人，不该被环承。我该毁它。”
可就在镜月印即将爆裂之际，回廊忽然猛地一震，像有某个更深的轮齿突然错位，把整段幻界咬出一片缝隙。
那些无脸者倏然止步，齐齐低头，仿佛在听某个看不见的命令。
蛇人王投影那一双空洞的绿眸，也随之黯了一瞬。我意识到，不是我逼退了它们。
是有东西，从另一个方向打断了这场审魂。而在幻界另一端，有人“动”了主环。
……
赵磊最先从昏沉中醒过来。
他睁开眼，满脸的血迹早已风干，魂链几乎断裂，手却还死死抓着瑶音的肩。
“你没事吧？”他低声问。
瑶音摇头，眉心印咒发红，神情带着难以抑制的惊悸：“刚才有一道魂线，像要从我灵台里拖出什么……”
“我知道。”赵磊强撑着坐起，手掌一翻，取出他随身携带的护魂骨印，勉强盖在她额头：“这里不是主界。我们被拽进环内副轨了。”
“终印在校正我们。”他说这话时，声音透着一股寒意，“像在把每一个人的魂纹，一点点重新排列。”
“不是审，是改。”
瑶音不答，只用指尖轻触地面，那地是灰骨纹构成的骨板，一块一块拼成，一道一道魂纹嵌着。
她突然停下。“这不是普通地骨。”
她手指指着骨板的一角，声音有点发抖。“这是一块……六玄密碑的残片。”
赵磊一怔，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神情也随之变了。
那地面斑驳焦裂，但纹路深处依然清晰可见六玄古咒的“角印”，那是只有当年六玄族的“印序管理者”才能刻出的印记。“这是记录用的地骨。”瑶音声音渐渐低下去。
“这下面埋的，不是土。是名字。”
赵磊脸色彻底沉了下去。他跪地，用咬碎的魂链一点点敲开骨板边缘，终于揭出一道斜嵌入底纹的密文斜列：
【归印试序，失败体，魂识残渊录】
每一行，都是一位曾踏入归印试炼却失败殒魂者的“印名”。他们的“真名”。
赵磊喉头一紧，一行一行地往下看，忽然，手指猛地顿住。瑶音也愣住了。
第三列，第七行，刻着一个他们都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澜夙（又名，牧瑶）】
赵磊倒吸一口气：“她……她是？”
瑶音的嘴唇，轻轻动了动。“澜音的……轮转继体。”
她声音颤抖，“我小时候在旧印族残谱上见过这名字。澜夙，是澜音主祭死前留下的印魂残火，以魂火重构体。”“牧瑶……不是她的后人。是她的复归。”
赵磊脸色变了好几次，终于吐出一句：“那她是印界真正的主魂种子。”
“不。”瑶音轻轻摇头，“她，是原本就该坐在环核上的那一个。”
话音刚落，整块地骨忽然自行裂开，一道极细的魂火直冲瑶音眉心！
她闷哼一声，魂识陡然被扯入另一段“记忆之环”。
赵磊一惊，来不及阻拦，瑶音的整个人已经僵在原地，眉心浮现出一道熟悉的魂纹那是澜音死前最后一枚“祭命咒”。
她的身体在震动，指骨轻轻颤抖。
在幻界之中，她已然被唤醒。
……
我是在魂识暴涨时“听见”那边变化的。瑶音的魂频剧烈波动，像是某条旧河流，在我识海的边缘冲刷开一道新口。
我强行割裂审魂链，退出镜渊回廊，一口血吐在地上，整条右臂几乎化成魂雾。
“赵磊！”我高声喊着他的魂频，“你在吗！”
终于，灰雾中传来他的怒吼：“这里！快来，她……她醒了！”
我强忍头痛，冲过去的时候，只见瑶音半跪在碑前，脸色雪白，掌心浮现出一道极古的咒图，那不是归印魂纹。那是“界祭纹”。
赵磊抬头看我，神情复杂得几乎扭曲：“她……不是牧瑶。”她是澜夙。”
“六玄祭魂轮转未散，她……是她自己。”
我怔了一瞬，喉咙发干：“你说什么？”
瑶音睁开眼，一字一顿地道：“我记得了。我是澜夙。也是牧瑶。我曾为界献祭，自焚魂根，死于第一轮归印核爆。但他们没烧尽我。”
“他们留下了我的魂咒骨种，等待下一轮归印。让我以她的名，再走一次我的路。”
我全身寒毛竖起。那一刻，我终于明白，归印之路，不只是“选拔”。它是“重演”。
一次不成，就下一次。上一任印者未成功？不要紧。就把他们“埋进下一轮”，让他们以另一副面孔，从头再来。
就像牧瑶不是牧瑶，岚夙不是岚夙，我或许也早不是我。这一切，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选择。
而是整座“印界”在试图“造出一个配得上的主魂”。
就像铸剑失败的铁屑，不会扔掉。会熔了，铸下一剑。瑶音，也就是现在的澜夙，忽然抬头，目光落在那断裂的碑缝下方。
她指着最底部一道刚浮现的魂印，声音几不可闻：“这最后一行……”
我凑近一看。那一行写着：
【魂轮未定，主命归错，次魂：姜九。】
我头皮瞬间炸开！我的名字，赫然在列。
赵磊低声道：“你也在其中。”
我缓缓抬头，看着那已经开始自燃的碑体，意识到一个更加恐怖的事实我现在的位置，不是印者。是“下一位失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