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川南吕氏
吕止岳驾风疾行,一身红袍在风中猎猎,跨越碧绿如玉的玉泉川。
越过这截断南北的碧绿河水,他渐渐放缓速度,开始节省灵力。
偌大的玉泉州,过了这条界河,南方八县之地几乎尽数归吕家掌控。
到了自家地界,吕止岳神情微松,然而眉宇间的隐忧却未曾完全散去。
“这沈家真是没用,居然还能杀错人,早知如此,还不如老夫亲自动手,落人口实又何妨?”
他低声咒骂,语气中满是愤懑与不屑。
吕家治下行事严酷至极,哪怕他身为筑基老祖,坏了家族的大计,即使错不在己,也难逃酷刑。
吕氏行事,只看结果。
一路缓缓飞过数百里,落英坡的翠绿林影已然映入眼帘。
吕止岳降下遁光,取出储物袋中的一座奢华行帐。
他迈入帐中,盘膝而坐,取出灵壶烹茶,缓缓注水,静待热气升腾。
和风拂面,花香缭绕,他单手扶于凭几,坐与席上,一张雍容富贵的中年面容,此刻怡然自得。
然而他心中却始终难以平静。
“想我吕止岳,身为吕氏嫡子,五十四岁筑基,百岁便已筑基初期圆满。”
他轻轻摇头,自嘲一笑,语气冷然:
“若是生在木家,早已是说一不二,何至于如今,还需向那小一辈的黄口小儿俯首?”
他口中的黄口小儿,正是此刻在落英坡等待他的吕家少主。
惬意不过短暂,远处忽传来马蹄声,一队红甲重骑策马而来,整齐划一,气势如虹。
骑兵翻身下马,列队站立于大帐之外。
兵士纷纷单膝跪下恭敬行礼,领头之人却站立原地,领头者手持一杆大旗,旗面绣着一个飞扬的“辰”字。
“晚辈觐见老祖!”
“何事?”
吕止岳声音沉如寒潭,神识瞬间爆发,横扫而过。
那些单膝跪地的兵士只觉心神剧震,纷纷稽首而跪,冷汗直流。
唯独那领头者仍巍然不动。
她摘下头盔,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容,双目清亮,语气坚定:
“止岳老祖,少主邀您落英坡大帐一叙。”
吕止岳冷哼一声,灵力如潮,扑面而来:
“既见本老祖,为何不跪?”
清秀女子双腿发颤,运转灵力强撑着,语气恭敬却毫不动摇:
“叔父何必为难小侄?小侄手持少主大旗,岂能下跪?若叔父执意为难,小侄左右不过一死。”
“吕不辰那小儿,真是猖狂至极!”
吕止岳怒气更盛,冷笑一声。
话音未落,一道狂风自营帐掠出,撕碎了帐外的兵士,远处马匹惊嘶散逃,场面瞬间混乱。
女子却咬牙强撑,四周喷洒的鲜血浸染周身,她却始终不跪,眼神倔强如铁:
“小侄吕不染,谢老祖不杀之恩。”
吕止岳冷冷盯了她片刻,最终叹息一声,浮空送来一粒丹药,沉声道:
“服下吧,本老祖便去见那小子。”
吕不染双手接过丹药,吞服而下,行礼致谢。
吕止岳转身而去,身后行帐瞬间收起,一声风啸,他已凌空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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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英坡之上,桃花正胜。
花丛之间,一座暗红大帐静静伫立,幕帘微启,春风拂过,落英纷飞。
然而,大帐后方数十丈,却赫然是一片焦黑废墟,断壁残垣,宛如一道伤痕,将这春意盎然的景色撕裂。
大帐之外,寥寥数位侍从与兵士散立于周围,人人神情从容,无人忙碌,仿佛只是随主人来此踏青赏花。
吕止岳驾风而来,遁光微敛,缓缓降落于大帐十步之外。
他身披红袍,负手而立,目光冷然,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随后,他迈开步伐,缓步向前数步,脚下的桃花瓣被风卷起,又无声飘落。
十数息过去,四周无声,只有风穿过桃林,带起一片沙沙轻响。
大帐内,隐约可见一身着紫袍之人慵懒地斜倚于座椅上,帘幕微动,却看不清他的面容。
吕止岳终于开口,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老夫从青崖县归来,有要事禀报家主,吾兄长何在?”
又是数息无言,四周的侍从与兵士纷纷低头,噤若寒蝉。
紫袍人悠悠开口,语气低沉:
“叔父觉得,今年这落英坡的景色如何?”
吕止岳眉头微皱,沉声回道:
“甚为不俗。”
紫袍人闻言,嗤笑一声,语气平淡却透着寒意:
“冬日里,用这落英县曹氏全族的血浇灌过,这花自然开得好。”
闻言,吕止岳冷哼一声,厉声斥道:
“不可屠杀凡人,乃是侯府的铁律!吕不辰,你这是要害我吕氏全族吗?”
吕不辰闻言,却放声大笑,笑声回荡于大帐之内,他依旧懒散地倚在扶手上,单手托腮:
“叔父,规矩是人定的,他曹家乃筑基仙族,人人皆可修行,谈何凡人?”
吕止岳气得脸色铁青,厉声喝道:
“你这小儿辈——”
他话音未落,骤然雷霆炸响,帐内紫电四起,滔天威压席卷而出。
帐外侍从与兵士纷纷匍匐在地,不敢抬头,体弱的凡人更是昏厥过去。
吕止岳面色骤变,身形微颤,心中暗惊:
“这个妖孽……修为又精进了,我那兄长究竟给了他何等秘传?”
雷电渐渐收敛,帐内恢复平静。
吕不辰的声音再度传来,语调依旧平淡,却多了一丝戏谑:
“叔父,连区区青崖县之事都摆不平,您又如何敢来见我父亲?若我是您,不如留在川北,投了木家,还能苟延残喘几年。”
“你——!”
吕止岳怒不可遏,紧紧攥拳,却强自压下胸中怒火。
他深知吕家行事,只看结果,失败者不会被宽恕。
他十岁时便被投入荒山,独自求生三年,失败便是葬身妖腹。
十五岁,他参与族内止字辈抽签决斗,胜者获顶级功法,败者当场殒命。
三十岁炼气后期,他随家族征战川南八县,战功赫赫,换得筑基丹,修成道基,得以御风于凡尘之上。
一生无败绩,却栽在青崖县这一边陲小地!
吕止岳闭目叹息,脑海中不由浮现那一日情景:
木家筑基中期亲自压阵,孙家筑基初期相助,他以一敌二虽不落下风,却不料那沈云寂杀错了人!
一想到兄长的雷法,吕止岳不由得背脊一寒,冷汗涔涔。
他清楚,如今恐怕连这帐中晚辈,都已非他所能匹敌,更遑论敢与兄长抗衡?
吕不辰依旧慵懒地倚在椅上,看不清容貌,语气悠然,却带着一丝不动声色的威压:
“叔父,侄儿幼时承您不少关照,侄儿也是知恩图报之人,不如由我替您在父亲面前求情,可好?”
吕止岳闭上双眼,心中五味杂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半晌后,他缓缓单膝跪地,低下头,声音微微颤抖,却强作平静:
“老臣……谢少主恩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