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条过
冤枉池清晏的人最知道池清晏有多冤枉。
说的就是林婉柔，她是这些人里最了解池清晏的，她当然知道池清晏有多纯善，如今看到这一幕，还有萧清月的反应，她的指甲深深嵌入手掌。
林婉柔正想说些什么，池清晏再度开口了：“后来小师妹上山，师尊不怎么给我过生辰了，师弟们也不总围着我师姐师姐的叫了。”
原本沉寂下去的气氛再度沸腾起来。
“我就知道，池清晏哪有这么好心。”
“呵呵，估计等会就要控诉小师妹抢走她的关注了。”
“她疯了吧，在绝情池水里表露怨恨情绪，是要受到双倍惩罚的。”
“而且就算嘴上不说，只要心里怨恨，也是逃不过惩罚的。”
“哼，且看她咎由自取！”
池清晏偏偏要出乎他们意料，回想着当初的场景。
她说：“大家更喜欢小师妹，我也喜欢小师妹。”
这句话一出，全场寂静，他们睁大双眼注视池清晏的双脚，一点都没被腐蚀，甚至连一点点刺痛都没有。
她继续说：“我问小师妹从哪里来，小师妹哭着说，她是侯府的下人，小姐刁难他，下人不是人。
我说这样呀，对不起，师姐触及你的伤心事了。
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很喜欢这个小师妹，她说她手上有冻疮，不好看，我就伸出我的手。
我说你看，师姐也有，都是干活留下来的。”
说完这些，池清晏已经渡过了第一个池子，所有人都死死盯着她上岸的那一刻。
一步、两步……
池清晏面不改色的从池水里的台阶一步步走上来，双脚暴露在外人眼前。
完好无损。
“什么？！她竟然真的一点都没受伤？！”
“那她说的岂不是真的？！”
“这，这怎么可能……”
林婉柔死死握紧拳头，萧清月面色更是复杂，他甚至忍不住呢喃：“怎么会这样……”
渡过一个池子，池清晏站在池边，转身看向萧清月，眼神迷茫：“可事情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呢？”
萧清月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他越过池清晏，看向她身后的断情池，若她能跨过去……
不，她跨不过去。
萧清月收敛了情绪，朗声道：“好了，不用再往前了，看来你与徒儿之间的确多有误会，事情真相如何，还得查明。”
“不，我要跨的，我要向师尊赔罪。”池清晏转身走向下一个池水。
萧清月手臂上青筋暴起，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池清晏的背影。
“哗哗”。
微弱的水声再次响起，池清晏款步踏入断情池。
她的脚步比刚刚还要坚决，声音却温柔的能拧出水来：“师尊救我于水火，又生的好看，对我非常耐心，所以当师尊对小师妹好的时候，我心里总会难过。”
这里本该有别的声音的，比如“你还不是嫉妒小师妹吗”，“不还是对掌门心存不轨吗？”。
可是没有，池清晏在断情池里走的每一步，都让这些人闭上了嘴。
空荡的房间里只回响着她的话：“但我知道，小师妹心思纯善，换做别人，也会喜欢她的，不管师尊信不信，我虽然羡慕小师妹，可从未嫉妒过她。
我见到师尊对小师妹好会心酸，听到师尊对我的不信任，会难过的喘不上气。
我也告诉自己，我不能奢求更多了，师尊能把我从牢笼里带出来，已经是万幸。
所以我默默看着，默默对小师妹好着，默默心悦着师尊。”
池清晏虽然是笑着的，声音却颤抖哽咽，那笑意更像是从如今烂成渣的生活里扣出的一颗糖。
只是微微的甜味，就足以回味这么久。
周围有人开始吸鼻子了，此刻静的只有风吹过的声音。
池清晏依旧完好无损，她越是这般，萧清月心里的火就越烧越旺。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池清晏已经快走到头了，她的故事也接近尾声：“其实直到我受罚之前，我都还对师尊心存幻想，我想着……还有解释的机会，师尊不会不念旧情的，师尊只要稍微探查一下下，就能知道我是冤枉的。
可是师尊没有。
我受罚那天，总算知道什么叫做蚀骨钻心，总算知道，为何门内人人都如此惧怕噬魂鞭。
真的好疼啊，师尊……”
最后一句几乎是哽咽着说出来，尾音不知包裹着多少委屈和绝望。
萧清月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住，却还是冷笑一声：“你是在怪我？”
“不是的师尊，这是我欠你的。”
池清晏的回答每次都出乎意料，此刻她已经渡完了两个池子，完好无损的站在池边，已经成了全场焦点。
她伸出纤纤素手，拔掉头上的簪子，是萧清月亲手雕刻的那根。
没了束缚的长发如瀑般落下，恰好一滴泪滑落，美得惊人。
看着这样凄美的场面，终于有人忍不住落泪了。
萧清月甚至失态的上前一步，他咬着牙质问池清晏：“你要做什么？”
池清晏举起手臂，将簪子握在手里，只要她一松手，簪子就会掉入断情池里。
她说：“师尊教我修炼，我修成金丹，如今金丹碎裂，还师尊养育之恩。”
“师尊给我首席弟子的身份，我享受着首席待遇，如今不愿再回到师门，将这身份空出来，还给师尊。”
说完前两条，周围已经隐隐有了啜泣声。
池清晏冲着萧清月一笑，这阵风来的是那么恰到好处，吹起池清晏的发丝，美的像画一样。
萧清月心脏碰碰跳个不停，他似乎预想到池清晏要说什么了。
她道：“师尊养育我这么多年，我却心生妄念，如今将妄念断去，还师尊清静。”
说着，就要将簪子扔入断情池，断情池凡物不得入，否则顷刻间化为灰烬。
萧清月咬牙切齿，喊道：“那是本尊送你的东西，你敢！”
池清晏闭上双眼，松开了手，声音轻的要消散在风里。
“萧清月，我不欠你了。”
“咚”，簪子入水，瞬间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