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3.「繁星之夜·完」
牛舌，牛肋条，牛五花，牛里脊。
像是把一整头牛分解成不同素材，连内脏也没放过，切成小块的牛肝在铁网上散发着焦香，凛音正用小扇子为炭炉扇风。
油脂的“滋滋”声不时响起。
真澄夹起一片牛五花肉，放进嘴巴里，盐味和牛肉脂肪的香气在舌尖漾开。
嗯，味道很不错。
不过吃烤肉的话，他更喜欢吃微微焦一点的。
但目前好像没这个机会。
真澄观察着烤肉大会的其他参赛成员。
担任「烤肉奉行」一职的神代凛音，正专心致志料理着烤肉，不时给炙熟一面的肉翻面。
她大概就是那种和朋友出门吃烤肉，会主动负责烤的类型，而且无法一心二用，烤了半天也鲜少入口，等别人吃饱了才开始吃。
久远未来吃了几口肉，也许是觉得和牛太腻，只拣着蔬菜吃。
朝比奈千爱和真澄截然相反，她更喜欢嫩一点的口感，如果是厚切，只要求表面烤熟即可。真澄高中时因此取笑她是「因纽特人」，被千爱毫不留情地踹了一脚。
但和濑野麻美相比，完全是小巫见大巫，她显然是半生不熟也完全无所谓的邪道派系。
既然如此，真澄便遇到了一个在他看来，颇为严峻的问题——他根本吃不到自己想吃的那种，口感微焦的肉。
“嗯，怎么了？一直盯着我看。”
麻美察觉到真澄的视线，困惑地侧过螓首，旋即恍有所悟地勾起唇角，把筷子伸向他。
“想吃的话就直说啊，呐——给你。”
“不用了，你自己吃吧。”真澄果断拒绝了她递出的半熟牛肉。
“哦呀？莫非是害羞了？”
麻美嘴里咀嚼着牛肉，轻笑着说道。桃红色的唇瓣被油脂润湿，闪烁着蛊惑的光泽。
“麻美姐不用管他。”旁边的千爱鼓着脸颊，闹别扭似的说：“真澄哥就喜欢吃那种烤的很焦的肉，以前还用「因纽特人」的外号嘲笑我。”
“诶——真澄君好差劲，鄙视你。”
“那都已经是好几百年前的事了吧。”真澄叹息。
“明明才过去六年。”
“纠缠不清的女生可不受欢迎。”
“呜哇！这句话真让人火大。”千爱眉间拧成一团，翡翠色的眼眸里熊熊燃烧着怒火。
真澄见状立刻服软，双手合十向她道歉：“我知道了，都是我不好，求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
“哼……这还差不多。”
千爱傲气地扬着下巴，她在这方面倒是很好说话，真澄以前和她闹别扭的时候，只要肯道歉，就会立刻被原谅。
“这几片应该合你胃口，给。”
被凛音装在盘子里递过来的，是刚才趁几人聊天时烤好的肉，真澄所喜欢的恰到好处的熟度。
“喔，谢谢。”
真澄低着头端详面前的少女，平时放下来的黑发扎成一束马尾，衣服外面套着围裙，脸上的表情正经得让人觉得有点冷漠。
但若无其事地负责烤肉，把烤好的肉和蔬菜分给别人的举止，给人的感觉倒是很亲切，正经又体恤的一面，就像是刚开始同居的妻子。
“烤过头了吗？”
凛音看他一言不发的样子问道。
“没，这种程度正好。”
“那就好。”
她浅浅点头，重新回到炭炉边烤肉。
与此同时，旁边有人手肘碰了碰真澄。
“真澄君，吃雪糕吗？”
麻美手里捧着碗装的雪糕问他。
“不吃。”真澄摇了摇头，吐槽道：“你这饮食习惯倒是很健康。”
“这你就不懂了，在烤肉的中途吃雪糕，这样可以重置口腔温度，重新唤回嘴巴对烤肉的热情。”
麻美总有些奇奇怪怪，乍一听还有几分道理的理论。
“等等！”她突然脸色一变，接着流露出忧郁的表情：“糟糕，这盒雪糕已经过了赏味期了耶！”
“怎么办……”
“那就别吃了，我想这是神明大人给你的提醒吧，让你迷途知返。”
“那是哪门子的神明啊？”麻美皱眉。
“烤肉之神。”
“诶——那请问这位神明居住在哪里呢？”
“谁知道，可能在叙叙苑吧。”真澄随口编道。
“那叙叙苑的员工就是巫女喽。”
“嗯，然后店长是宫司，经理是祢宜。”真澄越讲思路越清晰：“吃烤肉的过程就是在参拜，美味的味道和通过蛋白质补充的营养，就是神明的礼物。”
麻美傻眼，没想到真被他说得头头是道，旋即像被打败似地叹了一口大气。
“那可真是坏心眼的神明大人啊。”
“麻美姐，我去给你买雪糕吧。”提出这个建议的，是刚才始终默不作声的久远未来。
“不用这么麻烦啦，我也不是非要吃。”
“没关系，正好我也有东西要买。”
“喔，谢谢。”看她坚持，麻美便提议道：“那就让真澄君陪你去吧。”
“怎么样？总不能让女孩子一个人走夜路吧？”
她看向真澄，后者轻轻颔首。
“好。”
和久远未来一起出门，走着去附近的便利店，整齐排列在路边的电线杆百无聊赖地俯视着两人。
真澄用漫不经心地语气开口道：
“你对濑野她，有点太纵容了吧。”
久远未来闻言轻轻勾起唇角，“这句话听起来似曾相识呢。”
“似曾相识？”
“嗯，井健先生以前也这么和我说过。不愧是父子。”
真澄不置可否，接着听少女继续用略带回忆的口吻说道：
“我刚来繁星的时候，因为寄人篱下，一开始总会感到不安。”
“毕竟井健先生平时的样子，还是很有威严，而且凛音姐也是不苟言笑的冰美人，最开始和他们相处，都很有压迫感。”
“只有麻美姐会用自己不羁的性格打掩护，很没距离感地亲近我，也是被她带着，才慢慢和凛音姐，还有千爱姐熟悉起来。”
“她是个很热心的人，对吧？”
真澄点头，如果不是濑野帮忙，自己也未必能这么快和几人交好关系。
一边聊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很快就走到便利店，真澄和久远未来各自买了些想买的东西，到收银台结账。
今天值班的店员是上次真澄中三等奖时的外国人，真澄问过他的国籍，是菲律宾人。
抽奖活动还未结束，真澄照常摸进纸箱，抽出一张谢谢惠顾的白色纸条。
“你也来试试吧。”
他回头对少女说道。
“嗯。”久远未来应了一声，双手放在柜台上，伸出左手去抽奖。
真澄注意到她右手留着修剪整齐的长指甲，左手指甲却剪得光秃秃的。
这个发现让他觉得有点心痒，嗫嚅嘴唇，想开口问点什么，耳边突然被急促的铃声夺走了心魄。
——咣当咣当！
店员摇响了不知从哪里来的铃铛。
“恭喜这位小姐，中了一等大奖：三十斤越光大米！”
真澄和久远未来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瞳眸里看见惊讶和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