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故事
“你是谁？”
陈活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么怪了。
自从认识林耀以来，他从未笑过，从未开过玩笑，绝大部分时间都是面无表情的状态。
他身上的绷带无风飘动，一个瞬间，周围十五米范围内，黑色绷带围绕着陈活急速的游荡着。
陈活没有立刻攻击，这是他第一次遇到可以交流的异常生命，而这生命似乎是寄生在林耀身上。
说起来有些讽刺，在地铁站时，林耀怀疑陈活被掉包或者寄生，但是此时却是林耀自己疑似被寄生。
“你寄生了林耀？”
陈活立刻发问，同时他的绷带也随着陈活的话语变得更加活跃。
急速旋转飞行的绷带带起了呼啸的风声，在这黑暗宁静的巨大广场上回荡。
“寄生，你错了，我只是醒来了而已！”
林耀笑着回答。
“我就是林耀！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你就理解了！”
陈活没有说话，也没有立刻攻击，他确实起了好奇心。
那就先听一听它到底要说什么。
见陈活没有攻击自己，林耀笑的更开心了。
但是他仍然不面对陈活，而是继续看向自己正前方的深邃黑暗。
有些低沉的男声从林耀的嘴巴里发出，故事开始了。
“这个故事叫《梦之虫》”
......
“我曾经做过一个可怖的梦。”
“那梦魇始终在我心头盘绕，不愿放我离去。”
“一次又一次，每当我回溯起时，一阵阵作呕的感觉再度涌上心头。”
“然而，真正让我恐惧的，远远不是那梦境本身。”
……
男声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
“美景无处不在，山脉，夜晚，溪流，朦胧而美好。”
“虽然人多的出奇的拥挤，但是我们都无比自由且快乐。”
“没有任务，工作，压力。”
“享受活着的每一刻，和无穷无尽的佳肴。”
“我们只做两件事，散步与享用美食。”
“试着回忆小时候你最喜欢的食物。”
“这感觉放大十倍，百倍。”
“正是这种极致的味觉渴望伴随着我，与之一同而来的，是天堂般的满足。”
“然而一切终结于，我作为人类的意识苏醒的那一刻。”
“我意识到了，‘我’是一只蠕虫。”
“一个有着人类意识的蠕虫。”
......
男声再次停顿，不一会儿再次响起：
“当我回顾周遭的一切。”
“便顷刻陷入撕心裂肺的疯狂。”
“虫堆，垃圾，腐肉，污水。”
“它们不再让我感到美妙。”
“而让我感到极度的恶心与绝望。”
“而我什么也做不了。”
“我无法改变自己是一只蠕虫的事实。”
“甚至没有声带用于尖叫……”
.......
停顿片刻，一声啊的惨叫突然从讲述故事的男子嘴巴发出，紧接其后的便是嘴巴模仿闹钟的滴滴声。
.......
“滴。”
“滴。”
“滴。”
......
安静数秒后，男声再次响起。
......
“我醒了过来，大口喘着粗气，这梦境真实得太过离奇。”
“使我感到好像拥有了另一段生命。”
“我环顾房间。”
“看见一切如故，开始努力说服自己寻求平复。”
“那个梦过去了很久，我似乎已经摆脱了当初那恶心的感觉。”
“但一个问题却一直困扰着我。”
“我现在作为人类是真实的吗?”
“是否和之前作为梦中蠕虫一样。”
“只是一段真实的梦镜而已。”
“我开始钻研起了科学，神秘学，神学......”
“我开始博览群书，并观察万般生灵，试图寻找某种粗显的真相。”
“然而，宇宙，如此庞大无垠。”
“我的意识会在某一天回归星辰大海，化作某种伟大的造物吗?”
“帕斯卡尔说过，‘人是会思考的芦苇’。”
“但。”
......
声音再度停止一会，又再度响起。
......
“倘若芦苇之躯不堪思想之沉重呢？”
“届时当我以祂的眼睛审视人类的世界。”
“会不会同样感到卑劣，恶心，可笑，滑稽，愚蠢，像蠕虫一样？”
“恨不得立刻离开这里，回归宇宙更高维度。”
“倘若真是如此。”
“那么对真相的瞬息一瞥。”
“便足以致使我即刻陷入永恒的疯狂。”
“或许。”
“对现在的我而言。”
“最好永远不要知道！”
“答案。”
说到最后的答案时，林耀终于扭过头，微笑着看着陈活。
陈活只觉得毛骨悚然，即使他经历了这么多荒谬又绝望的事情，但是此时的故事却是最让他恐惧的。
自己想要知道答案与真相吗，或者和面前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林耀一样。
“你......”
陈活不知道自己该问什么，看着眼前的大号的发光的林耀。
是问他之前做梦作为一只蠕虫吗？
而现在这只蠕虫醒来了又成为了林耀，将来再度醒来作为更高级的存在吗？
过去作为蠕虫的林耀，之前的林耀和现在的林耀，以及未来可能作为更伟大的造物的林耀，谁是林耀？
谁是真，谁是假？
那自己又是什么，林耀是因为接触那些发光的卵才让这一切成立吗？
那些卵其实是东隆市所有人的梦中之卵？
蠕虫醒来之后，就会成为身为人类的东隆人？
陈活已经无法好好的思考。
自己也经过了那片光卵区域，但是自己却没有任何变化，没有什么作为蠕虫的梦境。
但是自己即使没有作为蠕虫的梦，又怎么能判断自己不是更高维存在的梦境吗？
陈活感觉到曾经消失的疯狂似乎在复苏，从来到这里开始，哪些积攒的压力让他的心神再次崩溃！
他的大脑开始不受他的控制，大脑似乎满足了某种条件，某种异变再次发生。
从右额角伸长出的绷带受到了影响，像是被烫开水浇灌的蛇肉一样胡乱扭动，开始疯狂抽打身边的一切。
以陈活为中心的十五米范围内，仿佛有无数的鞭子正在抽打着。
而部分染着干枯血液的黑色绷带开始变得湿润。
那些血液逐渐由干枯的黑红色向着湿润而深邃的蓝紫色转变。
而被湿润蓝紫色血液完全沁润的绷带开始膨胀，逐渐由布质转变为饱满滑腻的肉质触手。
触手上又开始散开出丝丝梦幻般的灰色迷雾，包裹着触手。
这些绷带逐渐转变为包裹着灰色迷雾的蓝紫色触手，已经看不出陈活的身影。
这些触手似乎不像绷带，不再疯狂挥舞，而是像有着自己的意志，慢慢的平静下来，只在空中慢慢摇曳。
像是刚出生的好奇的宝宝的一样，打量着这个特殊的世界。
透过触手的间隙，可以看到刚才处于风暴中心的林耀已经和他所坐的椅子一样破碎。
像是破布娃娃一样躺在地上，但他身上还散发着一些微弱的白光，似乎是一种膜。
他似乎并没有死去。
“哈！哈！哈！”
破风箱一般的笑声从这破布娃娃上传来。
他还在笑着，仿佛陈活现在的样子是他乐于见到的，而他的死亡也是他精心设计的。
他似乎是知道了答案，想要像梦中之虫一样醒来，不愿意再困在这可笑，滑稽，愚蠢的人类躯壳中。
“哈......哈......”
林耀的笑声也越来越虚弱，状态回溯能力似乎是无法恢复这样严重的伤势。
不一会儿，这白光逐渐变得的暗淡，膜破裂，光熄灭，‘林耀’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