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为什么要舍命救我
“姐姐……姐姐！”
郭启文悲愤地嘶吼出声，声音穿透整个山谷，听得人止不住的揪心。
他蹲在地上，紧紧抱着徐琴玉渐渐冰冷的身躯，哭得像个失去一切的孩子。
他的确是失去了一切。
他生命中，所有的温暖，所有的光，都消失了。
追上山谷看不见人影，笛飞声担心周止天，便折了回来。
他抱着刀站在周止天身边，伸手搭在他的肩头。
周止天抬起眼，一双眼在月下泛红，隐隐有些血色。
“我不明白……”
笛飞声叹了口气，蹲下身去：“不明白什么？”
周止天的神色在月下格外的凄凉茫然：“为什么要舍命救我……”
那一箭即便射在他身上，他也有办法避开要害。
“为什么……”
他实在很难理解，对一个相识不过三日的人，她为何能以命相护。
笛飞声不是个会安慰人的性子，只是拍拍他的肩头。
周止天看了一眼他的手，血已经渗透了绷带：“你的手……”
笛飞声摇头：“我没事。”
良久后，周止天才站起身：“回去吧。”
郭启文抬起眼，空洞的眼中满是悲凉：“李……主上，有劳你带她回家。”
周止天没有再纠结他的称呼，躬身将徐琴玉打横抱起来，转身往外走去。
回去的路上，在一片竹林中，正好遇上带人赶来的轩辕晖和刘锋。
刘锋面色十分焦急，将马横在周止天的马前：“李先生，姚小姐不见了！”
“今日一下午，不仅崔林，小姐也不知所踪……”
周止天眉头骤然蹙起：“你的意思是，崔林抓走了姚小姐？”
“城外西南方向，可能有崔林的踪迹，你带人去看看。”
刘锋闻言点了点头，一招手，带走了大半的衙役。
轩辕晖骑在马上，看着周止天怀中已经有些僵硬的徐琴玉：“李相夷，她……”
周止天垂下眼眸：“先回去吧。”
说罢，一催马，继续赶路。
轩辕晖一时间不明所以，又看了一眼笛飞声。
笛飞声摇摇头，明显也不想多说。
一队人马不足百人，都不大不小受了些伤，面孔都是轩辕晖不熟悉的。
其中一匹马上，呆坐着的瞎子，正是他才打过的那个。
奇怪了，这俩人越狱怎么越到一块去了？
这几人的模样颇有些惨淡，他一时间也没再自讨没趣，调转马头跟着他们一道回城中。
进了城后，轩辕晖本是要抓着郭启文回去，但周止天将他拦了下来：“无头鬼一案还有诸多疑点，如今忘川酒馆徐姑娘已去，这丧事得他来办。”
“于情于理，都该让他回酒馆去，把这事办过，再查明真相。”
轩辕晖一向给周止天面子，他这样说了，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他安排人在酒馆帮忙，也顺道看住郭启文，便又去了凛月司。
在他眼里，一个瞎子，总归是掀不起什么风浪的。
明月高悬，周止天坐在客栈屋顶，面前放着一壶酒。
是从那坛黄泉汤里分装出来的。
一道身影飞落在他身侧，一撩衣袍坐了下来。
蓝衣银冠，面色冷厉，正是笛飞声。
周止天看向他：“你的伤怎么样了？”
笛飞声抬起手给他看了一眼，已经清洗上过药了，手上是新的绷带。
“老笛，你今日，是从哪里遇到徐姑娘的？”
周止天给自己倒上一杯酒，醉人的香气在月下散开，只是闻着，便沁人心脾。
笛飞声拿起一个杯子，递过去。
周止天看了他一眼，执起酒壶给他斟了一杯：“受了这样一遭罪，怎么也该尝尝罪魁祸首。”
两人一碰杯子，一干而尽。
黄泉汤不愧是闻名江湖的酒，酒液澄澈干净，入口绵甜醇厚，余韵悠长。
下肚以后，从咽喉到腹部，都晕开一阵暖意，并不刺人，格外的柔和。
“今日在城门处碰见他们，瞎子驾马，疯子指路。”
他顿了一下，改口：“徐姑娘指路。”
周止天笑了一声，摇了摇头，给他再度满上。
笛飞声看着他：“我本打算让人杀了她，但她说，能带我找到你。”
所以他暂时放下恩怨，跟着她们，一路往那处山谷去了。
不过，他该要的东西，是要回来了的。
笛飞声抿了一口酒，侧目看向周止天：“你跟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周止天闷头喝了一口酒，叹了一声。
他仰躺在屋顶，反枕双手看着月亮:“今日谢谢你救了我。”
笛飞声放下杯子，与他一同躺下去，也看着那轮月。
“救你的是她，不是我。”
“本尊欠你的，该由本尊自己来还。”
他从前不知，这月色有什么好看的。
但如今发现，有个说得上话的朋友，再有一杯好酒，这月色的确是美不胜收的。
周止天叹了一声，阖上双眼：“我没有要跟你划清界限的意思，阿飞。”
笛飞声愣了一下，侧目去看他。
周止天似乎有了几分醉意，声音越来越小：“你与别人不同，我当你是朋友。”
笛飞声索性转过身，撑着头直视他：“你这样的人，应该有很多朋友才是。”
周止天弯了弯嘴角，摇头：“在这里，我只有你一个朋友。”
笛飞声觉得这话题很新鲜：“那，轩辕呢？”
周止天睁眼看天空有些模糊的月，也转过头看向他：“等这个案子结束，他便会回到京城，我二人自此桥归桥路归路，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他一个注定不会在这一界呆太久的人，本不愿招惹任何人，产生什么羁绊或情谊。
唯独笛飞声，是他主动拉入局的。
而且，笛飞声是这世上，也许是唯一一个有机会打破凡人极限，飞升大千世界的人。
就算他回到原本的世界，或许也还有再见的机会。
笛飞声像是能看透他的想法，接着问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快死了，不想对这个世界有什么留恋？”
周止天想了想，好像也是这个意思，索性默认了。
笛飞声笑了一声：“可惜啊，今日有人替你去死，有人把你这条命看得比自己还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