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愿为大秦之剑
“若无公子提携帮助,竹还是那个在明月乡厮混的小男子,此番比武,亦受公子指点颇多,怎敢再妄图赏赐。”
少年跪在地上,脊背挺拔如寒松,一颗赤诚之心藏在只言片语之间,闪闪发亮。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竹,你且听好,有为与有位本就一体两面,惟有能力超群方能爬上高位,屹立庙堂之巅,护佑苍生黎庶;惟有地位足够尊贵崇高,才能拥有足够宏大的平台,供你发挥毕生所学。”
扶苏见眼前之人顿时升起爱才之心,不由得再度开口点拨。
无论是扶苏还是朱标,他都是朝堂之中最为尊贵的皇子,其眼光站位不知比其他人高到哪里去了。
端坐皇位上之人乃天下至尊、九州万方之共主。
那他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即使秦始皇与明太祖乃开国之君,凭借无上君威掌控全局。
身为皇子,身边或多或少都有些拥趸,一举一动都潜藏巨大的能量,无形之中牵扯着天下朝局。
如此这般,扶苏才会苦口婆心循循善诱。
毕竟,一个擅射的精锐士卒与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谁能为扫平天下、结束乱世献上定鼎之力,不言而喻。
况且,打天下容易,守天下则难上加难。
成功荡平外敌内乱后,蒙恬大概率要坐镇中枢,调度天下兵马。
西北要地,实在是不得不防。
翻阅历朝历代的史书,胡人似乎杀不尽斩不灭。
卫青霍去病舅甥二人借举国之物力将匈奴一脚踹下悬崖。
匈奴王庭都被打爆了,人家还是能死死苟住,伺机扑上来咬上一口。
更不要提后来的五胡乱华、辽夏金元了。
中原王朝强盛,胡人便偃旗息鼓、休养生息;国力衰微,便卷土重来、挥师南下,甚至于实现大一统。
实乃咄咄怪事!
目前来讲,绝对忠诚的本地人,勉强能作为稳固江山的后招。
这便是扶苏为日后定鼎乾坤的提前谋划。
此为鼎足之一,镇压西北。
至于人心易变,扶苏自然明了,当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竹,孤最后再问你一遍。”扶苏蹲下身子,漆黑眸子摄人心魄,似有无穷魔力。
“想成为大秦的将军吗?!!”
充满诱惑性的话语刚落下,竹似乎被震慑住了,低声呢喃着些什么。
“将军……我?”
“我……也可以成为……将军吗?”
扶苏见状,并没有急于从竹嘴中得到答案,反而转身站立在一柄秦剑面前,轻柔地抚摸剑鞘,留给他足够的思考时间。
这把长剑通体呈现亮银色,锋利尖锐的剑刃散发出一股冷厉气息。
剑柄处刻有一只张开双翅,即将腾飞而起的仙鹤,其模样与扶苏常穿的玄鸟服袍上的纹路别无二致。
自从将灌钢之法传授给铁匠鑫一家子后,扶苏便命人精心打造各式佩剑,一共九把。
“今日特意取出此剑,只是不知,这少年尚未弱冠,敢于执剑否?”扶苏瞥了一眼,暗自思忖。
竹的眼神不再涣散迷惘,坚毅之色逐渐爬上脸庞,他站起身来,沉声说道:“公子,吾愿为大秦之剑,斩尽敌人,还这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好!不想成为将军的士卒,不是个好士卒!”
等到想要的答案后,扶苏一把抓起眼前秦剑,向竹用力抛去。
后者稳稳接下,将之佩戴于腰间。
“此物赠予你,今日之言,务必谨记于心。若有一丝违背,孤亲自找你收回此剑。”
“谢公子,定铭记五内,不敢忘怀。”竹颇有些恍惚,再度弯腰施礼。
一月之前,他还只是个尚未成年的毛头小子。
一次挺身而出的善举,便为他带来了爵位、钱财,甚至是来自于皇子的厚望。
这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金鳞绝非池中之物,一遇风云便能抓住机会乘风化龙!
扶苏坐回主位,又变成了那个孤高的王:“除了此物,你可再选一样,爵位、部曲都可以。”
此言一出,竹又变得踌躇了。
究竟是让头顶爵位再往上跳一跳,还是先成为什长、百夫长呢?
军功授爵制度之下,因获得爵位的困难,其重要性已然被商君牢牢钉入秦人的骨髓之中。
可在军营行伍之中,一个人手握多少兵力,就代表着他的权力有多大。
面临无比艰难的抉择,竹犹疑不定。
半晌后,他咬咬牙,提出了一个令人无法理解的要求。
“公子,现已八月,家中尚有几分薄田即将收割,臣恐家中阿母一人无力承担,故而想要归家一趟,协力做些农活。”
扶苏感到有些不解,问道:“你已然成为簪袅,按理来讲岁俸一百五十石,赐田三顷,仆人应当也有几名,家中老母怎还需亲自劳作,向官署缴纳税租?”
“只怪臣之爵位拔擢得稍快,相关优厚政策还未落到实处。再加之阿母对生养万民的土地颇有感情,一日不耕、一日不织便浑身难受,故而有此一说。”
经过竹的解释,扶苏这才恍然大悟。
此人倒是个孝顺之人!
“准了,全军比武结束之后,便可休沐!”
“谢公子体谅!”
待竹走后,扶苏忽然想起来,前些天鼓捣出来的独轮车,本就是运粮之用。
若是命人在民间广为宣扬,此等简易器械定能减轻些庶民的负担。
一来二去,北地秦军的好名声也能流转于民间。
一举两得,此法可行!
扶苏再往深入思考一层:若是屯田兵能够与百姓打成一片……
“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岂有它哉?避水火也。”
……
距离秦军大营千里之外,西风呼啸而过,吹动着草原肥羊身上细密的白毛,也吹动着匈奴人蠢蠢欲动的野心。
一座座褐色“穹庐”错落有致,雪白毛毡置于顶端,星星点点缀苍茫草原之上。
一老一少从其中一间穹庐中走出,疑惑地眺望着天空,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他们上身穿着芢直襟式短衣,外面套上一层厚厚羊毛皮,下身为合裆裤,脚踩牛皮革的棕靴。
就功能而言,这一身不仅防风保暖,更能适应北漠严寒多风的恶劣环境。
“奇怪,前些天放出去的鹰眼怎么还未归来?莫不是有所意外?”年长之人开口说道。
他便是匈奴部落的训鹰人之一。
“兄长莫要担忧,我匈奴王的鹰宠天下无双,高天之下无人能奈何分毫,想必是狩猎未归。”另一人慵懒地举起酒囊,往嘴里灌了一大口,眼神迷蒙。
“但愿如此罢!近日部落中又有几片牛羊群染上疫病,牲畜纷纷病死,若是能再寻得水草丰茂之地,今年冬天便可勉强度过,如若不然……”
“南下便南下!我听闻大秦内部似有动乱,老皇帝可能早已撒手人寰,蒙恬不在其位,正是我族行事的大好时机。”弟弟抢下话头,舔了舔嘴边辛辣的液体,豪气干云。
“早就流传中原女子无比水灵,我倒要尝尝究竟是个什么滋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