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又添新坟,难补后人
铅灰色的苍穹之下,寒风如汹涌的潮水般呼啸而过,凛冽刺骨,仿若无数冰刀肆意地割扯着众人的面庞。
一行人身着染血的破旧衣衫,脚步沉重而迟缓,却又透着一股不容动摇的坚定,他们面色凝重如霜,小心翼翼地抬着战死袍泽的遗体,向着心心念念的家园方向,一步一步地艰难挪去。
年幼的孩子们紧紧地抿着嘴唇,小小的嘴巴抿成了一条倔强的线,眼眶泛红。
那晶莹的泪光在他们清澈的眼眸中不停打转,小手也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青筋微微凸起,他们低垂着头,默默无语地紧紧跟上大人们的步伐,小小的身影在寒风中显得愈发单薄。
路途仿若没有尽头,各个村落的人员在岔路口渐渐走到分别之处。
大家的动作轻柔而谨慎,仿若手中捧着的是稀世珍宝,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村落勇士的遗体轻轻放下,整齐地停放在路中央。
随后,众人的目光中满是虔诚与不舍,伸出颤抖的双手整理着衣袍后。
老人、妇女和孩子们静静地站在后面,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哀伤。
前排是刚从尸山血海中浴血而归的将士们,他们身上伤痕累累,却难掩悲痛,面向战死的同乡,腰杆缓缓弯下,深深地三鞠躬,额头几乎触及地面,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哀伤与敬重,那是对生死与共的兄弟最真挚的告别。
那身着黄色衣甲的袁守备,遗体已然被乡亲们仔细擦拭干净,虽血肉模糊,破碎的铠甲下露出狰狞的伤口,却依旧透着一股威严。
众人们,纷纷屈膝跪地,膝盖重重地磕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向着这位为守护家园而捐躯的最高将领行跪拜大礼。
额头的泪水与尘土混合,顺着脸颊滑落,没人在意,此刻唯有敬意与缅怀。
陈佩甲和麾下的将士们望着将军的遗体,他们双眼通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将军已逝,唯有坚强。
此刻无人有心思考量,满心满眼只剩下送战友最后一程,让他们魂归故里,安息在那片承载着先辈荣耀与希望的祖墓之中。
李方一直如影随形地跟在陈佩甲队伍的后面,身姿稳重地翻身下虎,落地无声。
他同样心怀敬意,面色凝重地向着这些英雄们庄重地三鞠躬,心中满是对这些勇士的钦佩与惋惜。
东日村出征时士气高昂,一行十人雄赳赳气昂昂,归来却仅有六人,那四条鲜活的生命,永远留在了战场,徒留无尽的哀伤。
陈佩甲仰头,对着铅灰色的天空深吸一口气,仿若要将所有的悲愤与哀伤都吸入肺腑,随后俯身抬起担架,走在前面。
担架上是一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战死袍泽,那紧闭的双眼、惨白的面庞,刺得他眼眶生疼。
身后跟抬着的是秦方东,曾经那个活力四射、爱说爱笑的小伙子,经历这场残酷战斗,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眼神黯淡无光。
仿若幽深得没有尽头的古井,沉默不语,全然没了往日的活泼劲儿。
担架上的遗体鲜血还在一滴滴落下,洇红了脚下归家的路,恰似一条用鲜血铺就的悲壮之路,英魂归来,却也让人心碎不已。
东日村落的老人们用一种古老、低沉得仿若来自远古的曲调哼唱着,那旋律像是从岁月深处悠悠飘来,带着尘封已久的悲戚,在归家的路上悠悠回荡,
似乎在诉说着村落千百年的沧桑与苦难。
妇女和孩子们一手扶着烈士的遗体,一手用粗糙的衣袖抹着眼泪,那泪水怎么也止不住,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衣领。
他们跟着哼唱,声音带着哭腔,却也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倔强,在向命运示威,向敌人宣告他们的不屈。
李方静静地听着那曲调,满是陌生,似乎是一种失传已久的古老语言,晦涩难懂的歌词,此刻却承载着全村人对逝者的哀思,每一个音符都仿若重锤,敲打着他的心。
祖坟地位于李方曾骑虎出山的那片开阔山地,一座座坟头依山而建,密密麻麻,无声诉说着过往的悲壮。
这里每一座坟茔,都埋葬着为守护家园而战死的东日村英烈,他们曾在这片土地上挥洒热血,用生命捍卫着亲人和故土。
东日村是由陈、秦两大姓和几个小姓组成的大村落,两千多村民在这片山地扎根,繁衍生息。
今日,四座新坟修葺一新,石碑上刚刻好的碑文,朱砂还未干透,在惨白的石碑上触目惊心,仿若新鲜的伤口。
新填的黄土边上,几个孩子跪地磕头,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妇女们捂着脸,压抑地啜泣着,身体不停地颤抖,那哭声仿若被捂住的闷雷,在空气中隐隐回荡。
陈佩甲和幸存的五名兄弟望着新坟,心情复杂,五味杂陈,仿若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一齐涌上心头,他们仿佛看到了自己未来的宿命。
“走吧,兄弟们,哥哥日后定来探望,说不定哪天,我也会躺在此处,与大伙相伴。”
陈佩甲抬手,挥了挥,那只手仿若有千斤重,似要挥去满心的悲戚,一群人拖着沉重得仿若灌了铅的脚步,缓缓离开,朝着宗祠走去,背影落寞而凄凉。
村中老者早已在宗祠等候,等待着一场决定命运的宣判。
见陈佩甲等人进来,一位老人抬手示意:
“佩甲,今日方明他们四位战死,咱们得推举四人补上,你看咋办好?”
说着,给陈佩佩甲和李方都留了座位,陈佩甲点头致谢,那点头的动作缓慢而沉重,李方也默默坐下,静观其变,宗祠内的气氛仿若凝固了一般。
“按老规矩,这次陈姓补三人,秦姓补一人,大伙觉得咋样?”
陈佩甲强打起精神,环视众人,轻声问道,声音却仿若被寒风扯碎,有些沙哑。
“这不对吧,佩甲。”
一位秦姓老人站起身,目光如炬,扫过众人,看向陈佩甲说道,
“上次秦方东才补进来,这次咋还让秦姓出人?”
“方东那次本不该他上,点兵时,我让他回去,可情况危急,那小子倔得很,差点误了事。”
陈佩甲皱着眉头,解释道,眉头仿若拧成了一个解不开的疙瘩。
“方东也是刚没了亲哥,情绪激动,情有可原。这回经历生死,沉稳多了。”
那老人微微点头,为秦方东辩解,眼神中透着几分欣慰。
“可这次让陈姓补四个,太难了。”
一位陈姓老人声音颤抖,眼眶湿润,仿若随时可能哭出声来,
“今年这冬天,格外寒冷,这帮狗杂种断了粮草,频繁来袭,咱陈姓战死的儿孙太多了。就祖坟那儿,新添的十多座坟,大多是咱陈姓的好儿郎啊。”
“是啊,都是好苗子,就这么没了。”
其他陈姓老人纷纷附和,一时间,宗祠内陷入死寂,悲伤与无奈的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仿若空气都变得黏稠。
陈佩甲紧咬牙关,一言不发,牙齿仿若要咬碎一般,身旁的五人也都低垂着头,秦方东更是盯着地面,仿佛要把地看穿,大家都在沉痛中,默默承受着这残酷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