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破军
伴着阿那瓌声势力竭的喊声，山谷入口处的山头又是一声巨响，无数滚木擂石雨点般落了下来。
不顾一切冲入山谷中的柔然兵士前一刻还在做着抢粮的美梦，此刻形势猛然剧变，一时之间哪里能够反应过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身后本就不甚宽阔的山谷入口，被山头落下的滚木擂石给堵的严严实实。
阿那瓌只觉得心头巨颤，突如其来的的恐惧感瞬间让他全身僵硬，再也做不出什么反应。
好在身后有一名近卫迅速反应了过来，此人双眼赤红，不管不顾拉住阿那瓌的衣袖，语带恳求道：
“可汗！您得速速撤离！那些人就算全部都折在这里也不足惜！但是您不容有失啊！”
阿那瓌嘴唇翕张，半晌说不出话来。
那名近卫见状语气更显焦急，气急败坏道：
“这不是瞻前顾后的时候！您一身肩负整个柔然安危！难道想再去洛阳住个几年吗！咱们此次来借粮本就是背信弃义之举，是站不住理的！您若是被……柔然恐有不忍言之事啊！”
说罢，他也不等阿那瓌回应，直接转向身边另外几个近卫语气焦急的吩咐：
“你们带所有近卫将可汗围在中间！沿着来时的路线一路冲回去！若有伏兵阻挡便迅速分出一部分人去拉扯，不要恋战，不要耽搁可汗撤退的速度！”
此人显然是可汗近卫的首领，众人听了他的话迅速围成一圈，按他的意思将阿那瓌围在正中，便要向后撤退。
“慢着！”眼见着阿那瓌就要在一群人的簇拥中撤走，此人却又盯着阿那瓌语气吞吞吐吐的补充道：
“可汗，照这个情形看，怀荒城下大营许是也已经不能停驻了。若是……若是形势危急，您千万不要再回阿伏干部落，径直回王庭便是了。那铁罗图一向莽撞，此次怕是……”
阿那瓌听完心内一片冰凉，竟至于此，竟至于此吗！他勉强点了点头，也不答话，带着一群近卫拨马往回撤去。
与此同时，侯景的几百选锋重骑已经在山谷外养精蓄锐了许久，只待柔然有兵士离开山谷，便要缀尾直追。
山谷内的情形更是让人不忍直视，当谷口被完全封闭，周围山头不知何时又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弓箭手。
随着箭头的火焰被接连燃起，无数条火龙窣窣蹿入山谷。一瞬间，谷内的“粮仓”便迸起冲天大火，迫不及待往粮仓冲去的柔然兵士们登时像是主动冲入了火海。
于是一时之间，山谷各处都是遍身大火的人影，惨叫声、大火噼啪声不绝于耳。
事实证明，苏绰和侯景他们说的极对，在这种地形下，无论是哪个方向的风都只会助长火势。
看着山谷中越来越激烈的大火，高欢似乎有些不忍，他背过身去，语气平淡的向身旁苏绰道：
“这里已经告一段落了，没想到那柔然可汗声名在外，会如此轻易的把大军带到这么危险的地方。实在是有些空负其名，我都没想到他竟连分兵探查的试探都不做，六镇兵士在他心中就是这么不值得认真对待吗？”
苏绰则是面色激动，语气亢奋的回道：
“军主先是以粮草误导于他，又只带了小队兵士衣着褴褛的去见那怀荒镇将，怀荒镇中想来早就被柔然探子渗透了个干干净净。这些军情传回去，那阿那瓌就算性子再谨慎，也只会以为咱们是一只毫无反抗能力的大肥羊，只等他手到擒来，哪里还会正眼看我们半分！”
高欢轻笑一声：
“这也是咱们名声不显的功劳，我们几个无名小卒，自然不值得可汗大人正眼相待。这次以有心算无心，才侥幸胜了一场，只怕以后就不会那么容易了。”
“只这一关，可汗大人怕也不好过啊！”苏绰说完，眯着眼睛看向高欢，轻声问道：
“刚才军主看的分明，山谷外另有一批精锐兵士从一开始便没有进去，后面见势不对更是直接向后撤走了。以常理看，那柔然可汗必然在这群人当中，我们不追吗？”
高欢目光闪动，表情怪异道：
“令绰觉得我们应该抓到此人吗？”
“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
话还没说完，苏绰就看到高欢笑吟吟的望着自己，登时收了话头，猛然间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军主是想？”
高欢哈哈一声，话锋一转道：
“我已经提前与如愿交代明白，此处便不用我们再费心啦。稍后我们两个也分兵两路，你去寻文彬，我去寻万景。”
顿了顿，高欢接着道：
“令绰既然已经明白我的意思，等见到文彬便要在他身旁提点一二，若是你们先缀上阿那瓌，令绰当知应该如此去做。”
苏绰慨然称诺，心头却始终有些疑惑，高军主年纪轻轻，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政治手段。领兵打仗上的谋略或许还可以用天赋异禀来解释，可这泼天的功劳摆在眼前，却又能忍住诱惑……
苏绰出身高门，自小接触这等事情，因此稍微经过点拨便能明白对方的意思。但高欢出身寒微，怎么也能这么快便理清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比自己还快的从诱惑中摆脱出来呢？
想到这里，苏绰不由得感慨，果真不能小觑天下英雄，这高军主当真是深不可测啊！
再说另一边，阿那瓌一众好不容易惊惶无比的的撤回怀荒镇外，却见原本立好的营盘此刻已经是七零八落，留守营中的兵士也已经不见踪影。
显然是引他们中计的人把这里也考虑到了，并没有给他们这支疲惫不堪的败军留下整顿兵马的地方。
想起山谷外近卫首领的话，阿那瓌突然感觉到一阵莫名的烦躁从心头泛起，他重重的甩了甩手中马鞭，语气硬邦邦道：
“别管这个营盘了，直接向着王庭的方向赶。一路上提前做好警戒，记得收拢残兵！”
说完，也不管手下众人回应，阿那瓌径直拍马往前方而去了。